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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满抱着一摞新教材撞进樱花雨时，正听见教导主任破了音的怒吼：“顾言！又是你！“
四月的风裹挟着浅绯色花瓣，将她的马尾辫吹成海葵触须。透过纷扬的花帘，她看见少年倚着斑驳的公告栏，白衬衫领口松了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他修长手指转着半瓶柠檬汽水，气泡在玻璃壁上画出螺旋星云。
“主任，我在研究流体力学。“少年晃了晃汽水瓶，琥珀色液体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您看，二氧化碳逃逸轨迹多像猎户座大星云。“
教导主任油亮的脑门沁出汗珠，攥着考勤本的手背青筋暴起。林小满蹲下身捡拾散落的课本，发现水泥地上躺着本《天体物理简史》，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星图，铅笔标注密密麻麻像蛛网。
薄荷清香突然笼罩下来。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按住被风吹开的物理笔记，虎口处有道月牙状旧疤。林小满抬头时，樱花恰好落在少年睫毛上，他眼尾微挑的弧度像是银河悬臂的投影。
“你的行星轨道画错了。“顾言用汽水瓶底轻点她笔记上的涂鸦，冰珠凝结在玻璃壁上，“木星环要考虑洛希极限，像这样——“
他食指蘸着汽水在水泥地画起公式。林小满看见他腕骨凸起处粘着片樱花瓣，淡粉衬得皮肤近乎透明。风掠过实验楼拐角，将公式吹散成跳动的光斑。
“顾言！“教导主任的咆哮惊飞了屋檐下的白腰雨燕，“上周拆了物理实验室的示波器，昨天在生物教室养发光水母，今天又——“
“那是趋光性实验。“少年懒洋洋起身，后颈碎发被汗水黏成小卷，“主任您看，水母伞膜在蓝光下的收缩频率......“
林小满趁机抱起书本想溜，却踢翻了脚边的汽水瓶。气泡嘶鸣着在地面炸开，柠檬味的银河在她帆布鞋上蔓延。顾言忽然转头，目光掠过她涨红的脸，嘴角勾起戏谑的弧度。
“同学，“他变魔术般从裤袋摸出薄荷味创可贴，“要急救包吗？“
教导主任的训斥声里，林小满落荒而逃。直到冲进教学楼阴影，才发现手里攥着那张星图，背面用铅笔写着：参宿四亮度异常，建议持续观测。
生物课代表的工作意外繁重。当林小满第三次核对青蛙解剖器材时，夕阳已经将标本柜染成蜜色。她踮脚去够最上层的解剖图谱，忽然听见走廊传来球鞋摩擦地面的轻响。
“需要帮忙吗？“
顾言倚着门框啃柠檬糖，白衬衫下摆沾着荧光粉——大概是课间被女生围堵时蹭到的情书亮片。他伸手取下图谱，袖口滑落露出小臂内侧的烫伤疤痕，形状像扭曲的仙女座星云。
“谢谢。“林小满低头整理器材箱，听见解剖刀在托盘里发出清响。
“你对昴星团感兴趣？“顾言忽然抽出她笔记本里夹着的星图，“这个岁差修正值不对，应该用岁差常数0.01396计算。“
他顺手抓过她的自动铅笔，在图纸边缘列起公式。林小满闻到他发梢的薄荷香混着实验室福尔马林的气息，突然注意到他右耳垂有枚极小的耳钉，在暮色中闪着幽蓝的光。
“上周的示波器...“她鬼使神差开口，“真的是为了做实验？“
顾言笔尖一顿，铅笔芯“啪“地折断。窗外传来乌鸦振翅声，惊落了樱花树上最后几片残瓣。
“你相信光速会改变吗？“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指尖轻抚耳钉，“比如当观测者带着强烈情感波动时...“
下课铃骤然响起。顾言将星图塞回她手中，指尖残留着柠檬糖的凉意：“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旧音乐教室的立式钢琴积着薄灰。林小满看着顾言掀开琴盖，黑白键上惊起细小的尘埃旋涡。他随手按下中央C键，走音的轰鸣惊飞了窗台的白鸽。
“听过恒星奏鸣曲吗？“他忽然翻开琴凳下的暗格，抽出本泛黄的乐谱，“这是根据开普勒定律改编的。“
夕阳透过彩绘玻璃在他侧脸投下星芒，林小满看见谱面上用红笔标注的古怪符号，像是某种加密的星轨。当顾言修长手指滑过琴键时，她突然发现那些音符走向与上周他画的流体力学公式惊人相似。
“这里，“他指尖停在降B大调的位置，“对应猎户座腰带三星的引力共振。“琴声突然变得急促，“而这里——“
“顾言！“教导主任的怒吼穿透门板，“你又在搞什么鬼！“
少年抓起乐谱翻窗跃下，回头时眼里的星光晃得林小满心悸。她追到窗前，只看见樱花道上飘落的纸页，谱面空白处画着戴耳钉的简笔小人，旁边潦草写着：明天带物理笔记来天文馆。
午夜台灯下，林小满用放大镜研究那张星图。铅笔标注间藏着极小的数字：42.7°N，93.1°W。当她在地图册找到对应坐标时，指尖突然发凉——那是去年空难的坠落点。
母亲在隔壁咳嗽，药柜第三格传来玻璃瓶碰撞声。林小满将星图塞进《天体物理简史》，书页间掉出片干枯的樱花，背面用荧光笔写着：当双星系统的轨道周期趋近于...
她忽然想起顾言耳钉的蓝光，像极了新闻里空难残骸中发现的未知晶体。窗外月光流淌，在习题集上勾画出参宿四的轮廓，这个即将爆发的红超巨星，此刻正在天鹅座方向沉默地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