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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抄到了第四十遍。”杀无生愣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他不会知道大师兄的一百遍剑谱只有不到十遍是自己动笔写的。
铁笛仙也愣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今天继续。”
哪知大师兄和几个师兄师姐一齐起哄似的说了起来：“他根本就没有把师父的话放在心上，同样是一百遍，他偷懒也太明显了……”
杀无生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师父铁笛仙也没有说多余的话，他就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议论纷纷。
第二天，杀无生依旧在后院抄写剑谱，除了这个，还有挑水劈柴打扫院子，偌大的道场，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伸手帮他。
来来去去的人，不过都在说他是一个孤儿，如何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如何的不祥、性格怎样的孤僻，甚至还有人说他要欺师灭祖。
欺师灭祖！杀无生偶然听见了这样的评价，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这样的事自己似乎真的做了。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师父临终前那悔恨、憎恶的神色。
“嘿，孤儿，你看看你打扫的院子，还能这样偷懒的吗？”大师兄挑衅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杀无生没有回话，回头去看，发现自己不久前扫到树下的落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不太均匀地撒满了整个道场的院子。
“……”杀无生看了一眼大师兄和一旁不怀好意地起哄的师兄师姐们，没有言语，正当他走去角落取了扫帚要重新打扫一遍时，突然后院传来一声巨响。
杀无生并没有多余的神色，很快就分辨出了是后院的水缸被打破了。
走去看时，两个巨大的水缸各自破开一个大洞，正在汩汩地往外冒水，原本花了两刻钟打满的清水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来不及杀无生细想，铁笛仙已经循声来了后院，他一眼就看见了两个还在往外流水的水缸：“怎么回事？”
大师兄立马做出了惊讶的神态：“今天打水的原该是我，但是这个孤……是杀无生说要帮我，谁知道这么快闯了祸……”
铁笛仙黑着脸蹲下身来，细细查看了杀无生的周身：“可伤到了自己？”
“并没有。”杀无生回答了，还要解释不是自己时，转眼看了看已经围上来的师兄师姐们，他们脸上的神色并不像会指证大师兄的模样。
铁笛仙站起了身，看着杀无生，等了很久，他终于重新开口——仍旧是冷冷的模样：“杀无生，为了弥补你所犯下的错误，你去集市买回来一模一样的两个水缸。”
杀无生没有再看铁笛仙，也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铁笛仙离开了，周围的人发出了低低的哄笑声，后院那两个大水缸，一个就有四尺高、几十斤重。一个七岁的孩子去买水缸，怎么搬回来？
显然没有人愿意帮杀无生搬回那样的水缸，各自哄笑了一会儿，都慢慢散去了。
大师兄最后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杀无生，毫不掩饰地露出了肆意的嘲笑神色。
没有人相信杀无生会完成师父交代的事情，就连铁笛仙自己也是不相信的，但是在他还在等杀无生单独找到自己房里来为自己辩解时，杀无生敲了敲门：“师父。”
“进来吧。”铁笛仙舒了一口气，他终于愿意为自己辩解了吗？
但是走进门来的杀无生说出的话却让铁笛仙愣住了：“师父，新的水缸已经买好放在后院了，因为我没有钱，所以答应了帮陶器店的老板帮工一个月。”
“……”铁笛仙抬眼看着杀无生，许久了，才重回了原先冷峻的状态：“知道了，去吧。”
众人看过后院的两个新水缸，暗暗地觉察出了杀无生的不寻常之处，但是并没有人觉得他是个值得敬重的人。
去陶器店帮工一个月，虽然减少了很多练功的时间，但是也相应地减少了看师兄脸色、被欺负的时间，想也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老板是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大汉，看着面具遮不住阴郁的杀无生有些不相信：“来帮工的……就你一个？”
得到肯定回答的老板一下子不乐意了：“那得帮工两个月！”
“为什么？”杀无生仰头看着大高个的老板不解地问他。
陶器店老板振振有词地说：“像你这样的孩子，干的活还不如我店里普通劳工的一半，原以为是有大人来……让你干两个月，不过分！”
杀无生紧紧盯着老板，一字一句地说：“我可以干和你店里的劳工一样的活。”
老板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杀无生，禁不住一声嗤笑：“那就试试吧，先去跟着队伍背陶土吧！”
半天下来，陶器店老板不禁对原来看上去不起眼的孩子刮目相看了，朝他摆了摆手说：“坚持一天可不算什么，你要是这样坚持一个月，我就算你的账勾清了。这一个月你得住在我的店里，我随时会有活指派给你，你呢，就跟他们睡通铺，我一天管三顿饭。”
“可以。”杀无生的脸上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好像老板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一个月的时间，杀无生竟然成了陶器店里老板最看重的伙计，他永远不会说太多话，也不会抱怨，安排的活总是默默完成，最主要的是不会因为工资与老板争辩。
实际上杀无生在陶器店干的这一个月的活，已经远超了原本买两个陶土水缸的钱。
“这个……给你拿着。”临走时，店老板叫住了杀无生。
杀无生回头，看着老板，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神色：“还有事吗？”
老板从腰里取出荷包，数了一些钱递给杀无生：“这是你干的活里超出水缸的钱，给你。”
“谢谢。”杀无生简单地道谢以后，接过了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店铺。
陶土店的老板看着杀无生的背影喃喃自语：“多好一个劳工，要不是是剑圣道场的徒弟，我一定得长留他在店里干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