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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细弱稚嫩的声音回应道：“爹爹。”
“爹爹在，爹爹替珠儿找到仙人了。”
云散走上前，看清了珠儿小姐的样子。
一个十岁左右的姑娘，躺在床上，气色苍白。
见到她，珠儿小姐吃力地坐起身，想要行礼：“见过仙人。”
云散连忙扶住她，顺手搭上了她的脉门：“不用，小姐躺着便好。”
云散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问道：“大概情况李老爷都跟我说了，小姐能否跟我说说梦魇的内容？”
珠儿小姐咳嗽了两声，细声道：“那是自然。三旬前，我夜间开始梦魇，但那时还不严重，三天一次的样子，也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到了七日前，夜间便不得安宁了，单单一晚上，我就能被梦魇惊醒五次有余，经常听到有很多声音在我耳边说着还我命来。”
李老爷开始擦泪：“仙人啊，求仙人做主，我一生良善好施，从没做过坏事，小女怎会被妖魔索命啊！”
云散安慰他：“李老爷，你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什么恶事是牵扯到你们家的？”
李老爷坚决道：“没有！绝对没有，我李家做事是出了名的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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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散耐心道：“真的吗？”
李老爷摸了摸女儿消瘦的脸颊：“当然，小女身子不好，我夫人又因为难产去世，从小女出生以来，我一颗心都扑在了她身上，哪还有心力去干其他事？仙人，若真是妖魔作祟，还请您速速降妖除魔，还我女儿一个安宁吧！”
云散看了眼掩面而泣的珠儿，点点头：“那好吧，其实刚进来我就察觉到妖气了，我现在就把它给捉出来好好审问一番。”
云散起了个手势，作势捏决，还没等她装个样子念出口诀，就听到珠儿小姐的哭声：“爹爹，女儿，女儿想起一事，许久之前女儿出去游玩，听到有人说爹爹和城主大人沆瀣一气，丰取刻与，奴役百姓，爹爹为了给女儿搜集各种奇花异草，不顾手下劳累，让人千里赶路，致其死亡，女儿想，是不是那些人的魂魄化为妖魔，找女儿还债来了……”
云散停下动作，惊讶道：“李老爷，还有这事？”
李老爷怔了一下，然后皱眉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手下人愚笨，不知道接替赶路，我也命人给了一大笔抚恤金。”
珠儿小姐弱弱道：“但是现在还有声音跟我说，我们李家害得他们好苦……”
云散便道：“李老爷，是不是为了珠儿小姐，你还在命人到处搜集珍奇？”
李老爷语塞：“这……”
珠儿小姐适时道：“爹爹，叫人停下吧，女儿喜欢花草不假，但也没有热忱到非奇花异草不可，女儿只是喜欢和花草共处一室的感觉。”
云散微微一笑：“李老爷，珠儿小姐都这样说了，你就听她的吧。”
“可是，梦魇怎么解决？那是先前那些人……”
云散看着李老爷道：“三旬前开始，到现在有月余了，珠儿小姐只是梦魇，说明那妖怪没有杀人之心，只是心有不忿，想借此让老爷你收手罢了，只要停下，想必过不了几日就会离开了。”
李老爷还是心有不安：“仙人，我必定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只是能否劳烦你直接出手，小女身子不好，我实在担心仙人走后，那妖怪又打道回府。”
云散见他答应了收手，便转向珠儿小姐，询问道：“小姐愿意吗？”
李老爷愣住，不明白云散为什么还要问他女儿。
珠儿小姐抿着唇，许久才道：“那，那妖怪没有害人之心，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珠儿？”李老爷惊道。
云散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李老爷，其实珠儿小姐根本没有什么梦魇。”
李老爷傻了，看向女儿：“这，这是怎么回事？”
珠儿小姐见被戳穿了，就不安地抓了抓被子，低声细语：“对不起爹爹……”
云散望了眼房梁，抬手轻轻一抓：“出来吧。”
“嗷——”一只黑猫凶狠地冲她亮起爪子，李老爷吓得惊叫。
云散伸出另一只手抵住小猫妖的爪子，挑了挑眉：“这么凶？不怕吓到你家小姐？”
小猫妖瞬间就乖了，扭头冲珠儿细声叫唤了一声。
“这，这不是桂花糕吗？它不是死了吗？珠儿，这是？”李老爷看清小猫妖的样子后，又是一阵惊呼。
云散将猫妖丢给珠儿小姐，对方连忙伸手接住。
李老爷瞧着这一幕，脑子终于有点缓过来了：“桂花糕就是那个妖？珠儿，你骗了爹爹？”
小姑娘紧紧抱着黑猫，眼睫颤动，不敢吭声。
云散替她回答：“就是你想的那样。珠儿小姐想必是听到了一些不好言论，知道都是因自己而起，不愿再有人因此受苦，便想了这一出苦肉计，不然她怎么对梦魇开始的时间、夜间发作的次数和梦魇的呓语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只黑猫初有灵智，便配合她制造了一些怪事，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停下不顾手下劳累为她搜集奇花异草之事。”
“那，那个医师？”
珠儿小姐细声道：“那个医师不是我安排的。”
云散点点头：“他既然跟修仙者有关系，想必是有点法子能察觉妖气的存在，这只猫妖虽然妖力微弱，但终究是妖。”
李老爷还是不能接受：“珠儿，这只猫它……”
“爹爹，桂花糕没有害人之心，求您留下他。”珠儿小姐紧紧抱着黑猫，语气哀求。
云散走上前，伸手在黑猫额上轻轻一抚，随后道：“我给他下了一道禁制，不能出于恶意伤害人类，若无意外，禁制可管百年。”
百年后，人类的寿命也基本终结了。
珠儿小姐立马望向李老爷。
李老爷僵持半天，还是妥协了：“好吧，随你。”
说着又向云散行礼：“多谢仙人。”
云散摆手示意无妨，顿了顿道：“有件事，我觉得你们需要知道一下。”
李老爷和珠儿小姐疑惑地望向她，小猫妖也转头望过来。
云散看着珠儿小姐道：“你有修仙的天赋。”
“什么？！”李老爷惊呼。
珠儿小姐也眨巴着眼睛，不敢置信。
“每年修仙界都会有宗门大选，是可以不收铜钱就能测试灵脉灵根的，你们没有测过吗？”云散不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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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爷一脸茫然：“可是能成为修仙者的，不都是天赋异禀吗？小女身子骨……”
云散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天赋异禀不代表身体必然康健，因为在正式修炼之前，大家都是肉体凡胎，凡人身体脆弱，就会有承受不住灵脉灵根的情况，这时候表现出来的，可能就是珠儿小姐这般的身体孱弱。”
珠儿小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磕绊道：“您是说……”
云散笑着点头：“没错，你不仅有天赋，天赋还很高，所以身体才会这么脆弱。”
李老爷连连喊着天老爷：“老天啊，这真是，夫人啊，你听到了吗！”
云散打断他们的喜悦，严肃起来：“我刚刚简单查探了一下，珠儿小姐的灵脉是地级灵脉，灵根属性需要去宗门检测才能知道，但想来品质不低，优秀的天赋在珠儿小姐身上，未必是好事，她的身体不一定承受得了，这些年也多亏了你们一直用补药吊着，如果你们愿意，最好是赶快去找个宗门拜师，尽快踏上修仙之途，不然……”
云散言尽于此，但李老爷两人都明白，如果珠儿不能及时修仙，身子迟早承受不住，那只有早逝一个结果了。
李老爷连连拜谢：“谢谢仙人，谢谢仙人，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啊！”
云散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无妨，也是我们有缘，珠儿小姐身怀善心，对人妖一视同仁，是她命不该绝。”
云散又去逗弄她怀里的黑猫：“珠儿小姐赤心待你，你便要记得这份恩情，好好护主。”
黑猫不复刚刚的凶狠，乖巧地喵呜一声。
珠儿小姐看着眼前的少女，迟疑着问出一个问题：“仙人，如果我修仙了，是不是就要斩妖除魔了？”
云散眼神恍惚，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她也曾拉着一个人的衣角，仰着头问：“师父，我长大后是不是就要斩妖除魔了？”
那人是怎么回答的？对了，云散想起来了。
她望着珠儿小姐道：“除魔卫道，是修仙者的必行之路。”
“但是，妖魔一定是坏的吗？”珠儿小姐摸着怀里的黑猫，疑惑道。
云散抿了抿唇：“善恶相对，这个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但是请记住，每个人自有一套公义标准，任何人对你说的善恶，都是基于他的标准而言的，不可偏听偏信。”
珠儿似懂非懂地点头：“谢谢仙人，我记着了。”
云散淡淡一笑，跟珠儿再见后，转身出了内室。
游不归站了许久，里面的情况听得七七八八，看到云散出来，眼神复杂。
李老爷请他们再多待一阵子，好好休息，他一定侍奉得尽心尽力。
云散婉拒了，但是临走前收下了一部分李老爷的心意。
在凡间，没钱还真不行。
告辞之后，云散捏着一块碎银，抛上抛下玩得不亦乐乎，突然听到游不归道：“你觉得妖魔本性不恶？”
云散知道他是听到之前她跟珠儿说的话了，撇嘴道：“我可没说。”
游不归无语：“你跟人家说的那个意思不就是吗？”
云散把碎银丢到他手中：“那我还有一句话，每个人标准不同，不可偏听偏信。”
游不归觉得她在讲歪理，云散现在对珠儿一家来说，地位肯定堪比老天爷，她说的话珠儿怎么会不信。
那一句不要偏听偏信半点用没有。
“对尊敬之人的话容易奉为圭臬，这是避免不了的，但是随着她长大，见识得越来越多，她就会有自己的想法了。”云散笑道，“阿弟，你也是。”
游不归表情消失：“我举目无亲。”
然后他就看到云散大笑着跑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