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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是这样，满口净是些大道理！若是那天我没能躲开那根弩箭，若是我真的死了呢？你会怎样？还有那个百骑司阴渗渗的小子，我在前头玩命，他就那么看着我中了暗算，你别告诉我这也是你的安排？”
“是……也不是。”
韦京两手猛地砸向桌子，怒吼道：“所以说啊！你总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谁能明白啊！”
“你喊什么！我是你师傅，尊卑礼节都不顾了吗？”
“我就这么大嗓门！”
“滚！你给老子滚出去！”
“好，如您所愿，就像我晴梦师姐一样，滚远点，永远也不回来。”
韦京也留下一句气话，随后愤愤地离开，脚刚迈出书房，就听见宇文老头继续地咆哮着，夹杂着扔东西的声音。
“反了，真是反了！”
……
情绪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韦京方才头脑一热和宇文老头大吵一架，此时却已有些后悔。那毕竟是自己的师傅，既传授了一身本领，更有养育之恩，作为小辈实在不该那般大喊大叫。
其实像这样吵架，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小时候学本事那会，师傅心急没少骂他，而韦京也是个犟种，好几次梗着脖子“友好交流”，然后换来一顿更“和蔼”的教育。倒是近些年来，因为师傅常年不在老宅，两人见面少了，才渐渐吵的少了。
韦京忽地有股亲切感，这么多年来，他总是一边犟嘴，却越犟越亲，无论当时说出多少伤人的话，做出什么叛逆的事，师傅终归都会原谅他，而他也从未真的记恨过师傅。因为他们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心是好的，也都把对方当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这种感觉很奇妙，这种感情弥足珍贵。他不知道的是，他和宇文司，与其说是师徒之情，不如说是父子之情，只可惜韦京是个孤儿，还没法意识到这点。
“特娘的，怎么偏偏忘了把行李带出来。”
韦京蹲在门口石狮子底下，把身上摸了个遍，这才想起自己出来的太急，钱袋和行李一并被丫鬟拿去了府里，如今身无分文。
“完犊子，冲动了。莫非我诚实可靠小郎君、一尘不染美少年，今日竟要沦落为丐帮子弟了吗？要不还是跟宇文老头服个软，先把这几天对付过去……”
“可是我才刚刚跑出来，此时回去认怂岂不是很没面子？算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半夜再悄咪咪地翻墙回来。”
韦京拍拍衣袍上的尘土，哼起一段自编的古怪小调，摇摇晃晃地走远。然而，就在他前脚刚走，身形将将隐没于街市之时，他的两个发小找上了尚书府的大门，双方恰巧错过。
……
“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吧。”
御书房内，刚刚回京的太子，正等着二世帝的训诫。
“这次派你去镇西府巡检关防，可看出什么了？”
“回父皇，儿臣此行首先巡查了我国与沙萨王国边境，虎牢关的修造工作，目前城墙主体已具雏形，只是沙萨不愿看到我们修成，频频派兵袭扰。据驻守的老将军，白琥君完颜晟预估，虎牢关全部竣工，或还需两年。”
“另外，儿臣还在白琥君陪同下，检阅了巫山大营的将士，只可惜时间太短，原计划的阅兵没能进行，于是白琥君托儿臣呈给父皇一封书信，信中是他关于边境要事的汇报与谋划。”
二世帝接过信件，检查过火漆后拆开，里面薄薄一张纸，歪歪扭扭地写道：臣完颜晟顿首，镇西府所辖虎牢关之修建，共征发民工二十万，目前五十里长的城墙主体已经完成，仅剩角楼、马面、城壕等设施的修建以及城墙的加固还未完成，预计两年内可以彻底竣工……臣为了减少徭役的使用，保证工程的进度，下令巫山大营的军士以两万人为一组，轮流参与修建……然沙萨小国频繁出兵袭扰我部，导致守备力量不足，臣恳请陛下向镇西府多拨发些军械，以强西陲戍边力量。
信并不长，只是字迹不太好认，二世帝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是看完了。白琥君完颜晟是位夷族老将军，读书写字还是这几年才练起来的，想必这封短短百来字的书信，已是他抓耳挠腮之作，或许提笔时还是他那小孙儿在一旁指点用词。
“你觉得完颜晟如何？”二世帝问道。
“好。老将军虽然年迈，却仍不失横刀立马之雄风，而且待儿臣很好，待手下将士、边关百姓也很好，提起父皇总是十分恭敬。”
“嗯，评价颇高啊。那他的缺点呢？”
“这……孩儿愚钝，请父皇责罚。”
“你是储君，凡事都必须看到两面性，万不能被表面现象所迷惑。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朕的将军，朕的儿子，甚至是朕，也都难逃这一点。完颜晟虽骁勇，但正因他战功卓著，所以骨子里流淌着的是骄满。
“就像他的这封信，看似开诚布公，好像在坦诚地向朕诉说一切，可实际上，他是想告诉朕，镇西府的一切他都安排得妥当，用不着朕去插手，顺势还要向朕索要军械。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向兵部上折子请求军械，而是给朕一封私信吗？”
姚曜岺摇摇头表示不解。
“完颜晟这个人，外粗内细，他自知夷族出身难以融入朝堂，更难以在尔虞我诈的京都中生存，因此他才常年躲在边地镇守，以发挥他善战的优势。可是，这么多年来朝堂上的人早已换了大半，完颜晟远离这漩涡中心久了，必然会被遗忘、被疏远，再难卷进来，更有心者屡次上奏，认为完颜晟在边地不归实属居心叵测。
虽然朕不怀疑白琥君的忠心，他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但这个朝堂终归不是朕一个人说了算的。完颜晟深知这一点，知道若是他自己上奏请求补充军械，定会受到阻挠，很可能奏折都送不到兵部尚书宇文司的桌上，所以他耍了个心眼，借修筑虎牢关导致边防空虚的名义，让朕替他请求军械。”
看着眼前的儿子似懂非懂，二世帝不免有些恼火。他这个长子已经是几个皇子中较为出色的一个了，却也不过胜在性子和善，虚心好学上，只可惜文未成武不就，骨子里又缺少君王的霸气，缺少长远的眼光。
“罢了，巡查一事到此为止，朕有另一件事交给你。北疆学院二十八日大考，此后立马开学，朕会亲任北疆学院的名誉院长，而学院总督这个位置，朕打算交给你。”
姚曜岺神色一喜，连忙拜倒，嘴上却还在推脱：“父皇信任儿臣，儿臣定将全力。只是总督一职举足轻重，要总领学院的全部事务，儿臣担心能力有亏。”
“不要紧，这是朕真正交给你做的第一件实事，放手去做。朕会派你姐姐和你一起去，有不懂的多听听她的意见。”
“你是太子，是储君，你终归是要独当一面的，朕很期待。”
“孩儿，定不负父皇信任。”
二世帝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宠溺，又很快隐藏住了。身为帝王，他不能轻易表达出感情。
“陛下，太傅求见。”
传话的内侍驱散了御书房内难得的一点温馨，二世帝挥挥手示意太子离开，随后整理好龙袍坐下，帝王的霸气再次显露无疑。
“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