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叔踏前一步,还想劝说,忽然眼睛眨了眨,又伸手揉了揉,似乎看到了某些不得了的事情,惊骇地叫起来:“三娃子,你的辫子呢?”
“乱糟糟的碍事,割了。”
“哎呦,你可闯了大祸,怎么能这样做?”
姜叔又是拍手,又是拍大腿,整个人都不好了。
陈神生眉头一挑:“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
姜叔一跺脚:“王朝律令,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如果没了辫子,会被砍头示众,还会连累家人和乡邻。”
陈神生冷笑:“这申城都拱手送给了洋人,还谈什么王朝律令?你看看大街上,好多人早就剪掉了辫子。”
“他们不同,要么留过洋,有身份有地位;要么是乱党贼子。咱们却是穷苦老百姓,一旦被人举报追究,就会被抓。”
姜叔觉得今天的三娃子肯定是失心疯了。
陈神生抬头望天,一字字道:“这大清朝,都要亡了。”
听到这句话,姜叔像是被蛇咬了口,下意识地赶紧躲开,要躲得陈神生远远的,脑子只得一个念头:
大逆不道!
疯了!真疯了!
陈神生不管他,也没什么道理能讲得通的,迈步上街觅食去。
……
申城偌大,到了晚上,繁华地带灯火通明,掩盖住了无数的黑暗旮旯。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电灯,以及汽车火车之类的新型交通工具。
当然,只有权贵有钱人才用得起。
监工基拉离开工地,穿过一片街区,来到一座造型高尖的洋房门外,对守在门口的守卫说:“我要拜见玛窦神甫!”
说的却是西洋话了。
守卫进去禀告,然后出来,打开大门,带基拉进去。
里面是一个宽阔的长厅,不用电灯,点着的是蜡烛。
蜡烛光线有限,晦明不定。
一位身穿黑袍的西洋老者坐在高高的主座上,他留着一丛白胡子,面目威严,在烛光的映照下拖拉出长长的阴影。其胸前悬挂着一副竖长横短的银质十字架,熠熠发亮。
基拉立刻跪倒在地:“基拉拜见神甫。”
玛窦神甫问:“基拉,工地怎么样了?你要盯紧点,督促工人们多做事。如果影响了工程的进度,主,会责怪你的。”
基拉连忙拍着心口保证,眼珠子转了转:“神甫,今天有个工人不但偷懒,还出言不逊,有渎神之举。”
“是谁那么大胆?”
基拉添油加醋地把关于陈神生的事说了。
玛窦神甫冷哼一声:“基拉,你好好干,自能得到主的庇佑,以及奖赏。至于胆敢渎神者,必遭魔鬼吞噬,这个罪恶的三娃子,他会遭受到应得的惩罚。”
听到“魔鬼”一词,基拉不禁打个冷颤,深深地低头下去:“神甫,我告退了。”
“去吧,跟着主的旨意往前走,不要害怕。”
基拉弓着身子,头不敢抬,就这样倒着退出去,直到走出外面,这才抬头看着天色。
月亮弯弯,被一团云气笼罩,朦朦胧胧的。
“胆敢渎神者,必遭魔鬼吞噬,这个罪恶的三娃子,他会遭受到应得的惩罚。”
神甫的言语犹在耳边。
基拉明白其中的意思,不禁咧嘴一笑:“可恨的黄皮猪,你死定了,连乞丐都做不成,下地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