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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眼前这具尸体面容浮肿,呈现出令人胆寒的青紫色,安安的目光刚触及,心便猛地一缩,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拉茂。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拉茂不是回老家看望母亲了吗?这个念头如同一把尖锐的钩子,在安安的心头来回拉扯。刹那间,她只觉双眼一黑,世界仿佛在脚下开始摇晃。她下意识地踉跄着后退几步,身旁的芭蕉树成了她此时唯一的依靠,她紧紧地扶住树干,指甲几乎嵌入粗糙的树皮之中,竭尽全力想要让自己镇定下来。
徐家旺用金坎语与带头的警察交谈着,语速急促且神情凝重。交代完一切后,他快步来到安安身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说道:“安安,走,我先送你回家。”
回家的这一路,于安安而言,仿若一场混沌不清的梦。她的意识好似被一层厚重的迷雾笼罩,完全记不清沿途的景象。而徐家旺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路上,他的后背被冷汗湿透,衣衫紧紧地贴在背上。握着方向盘的手时不时微微颤抖,车子的速度时快时慢,像个醉酒的人在道路上蹒跚前行。中途,险些与一辆迎面疾驰而来的摩托车相撞,那一瞬间,尖锐的刹车声划破空气,也让两人的心跳几乎骤停。
将安安送回家后,徐家旺强打起精神,喊上阿秋一同前往警察局。出发时,徐家旺只是简单地对阿秋说:“跟我出去一趟。”并未透露半分实情。阿秋心中虽满是好奇,但也没多问,只是解下身上的围裙,随手搭在椅子上,便跟着上了车。
安安则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久久无法从那可怕的场景中抽离出来。她脚步虚浮,踉跄着走上楼梯,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走进婷婷的房间,她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拉茂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会死在那里?他右手的无名指为何会消失不见?还有,拉茂不可能像是会喝药自杀的人啊!这些疑问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安安的脑海。拉茂那凄惨的死状如同一幅挥之不去的恐怖画面,不断在她眼前浮现:无名指指根处缠绕着的纱布,血迹已然渗透,在纱布下隐隐约约能看到裸露在外、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肉;那浮肿得几乎变形、呈现出乌紫色的面容;内眼角、鼻腔以及嘴角糊着的干涸血迹,仿佛在诉说着生前遭受的痛苦;还有那弥漫在空气中、刺鼻得让人作呕的农药味儿……
这一幕幕景象如同一把把利刃,狠狠地刺痛着安安的神经,她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她猛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向卫生间,趴在洗手台上,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那一阵紧似一阵的痉挛,让她的身体不断颤抖。拉茂到底遭遇了什么?难道真的如自己所想,是吸毒导致精神错乱,最终选择了自杀?
此时,刘红霜以为阿秋是被徐家旺带出去进货了,并未放在心上。到了饭点,她便和儿媳乔美随意吃了些饭,丝毫不知安安此刻正神情恍惚地待在楼上。
直至下午 6点,徐家旺才开着敞篷车回到家中。这个时间,三个孩子也被乔美接了回来。徐安安则浑浑噩噩地睡了一觉,连自己何时睡着的都毫无印象。醒来时,被压着的胳膊早已麻木,那种针扎般的刺痛感让她忍不住皱眉。
安安下楼时,正好碰上正准备上楼找她的徐家旺。“安安,快下来吃饭!”徐家旺看到安安,轻轻抬了抬头,声音沙哑且疲惫,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此时的他,全身汗津津的,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打湿了衣领,满脸尽显疲惫之色,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
徐婷婷也回家了,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琴琴和明明像往常一样吵吵闹闹,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知家中此刻弥漫着的紧张气氛。而欣儿却异常乖巧,静静地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奶奶,欣儿这两天老是不说话,她是不是变哑巴了?”徐琴琴仰着脑袋,一脸天真地望着刘红梅问道。明明听到这话,在一旁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却在此刻显得有些不合时宜。“这叫淑女,哪像你呀!”徐婷婷赶忙替欣儿反驳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欣儿仿若未闻,依旧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她那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皮不断地抬上抬下,犹如一只停歇在花瓣上、微微颤动翅膀的蝴蝶。
“欸,阿秋呢?”刘红梅突然发现阿秋没和徐家旺一同回来,不禁疑惑地问道。“她在养殖场,我待会儿去接她。”徐家旺眉头微微一挑,犹豫了短暂的一瞬,迅速回应道。安安心里明白,此时有小孩子在场,诸多事情暂时不便说明。
徐家旺中午就没吃饭,本应饥肠辘辘,可今天目睹的惨状以及繁杂的事务让他身心俱疲,完全没了胃口。他只是勉强吃了一碗饭,便拖着沉重的步伐回自己房间冲澡去了。“家华呢,联系上了吗?”老人一脸忧愁,向刘红梅询问道。“没事儿,我问过了,他这两天住在老毛家。”徐婷婷接过话茬说道。老毛是徐家华的死党,和徐家华年纪相仿,两人一同在炫彩 KTV上班。听到这话,徐安安暗自松了一口气。
吃完饭,安安留下来和妈妈一起收拾碗筷。徐家旺换上干净衣服后,把除奶奶之外的所有大人都叫到了厨房。他让安安和刘红梅先停下手中的活儿,神情严肃地说道:“我有事情要说。”几人围坐在桌旁,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家华被抓了。”徐家旺开门见山地说道,声音低沉而沉重。“啊?”众人震惊不已,刘红梅最先发出疑惑的声音,她的眼睛瞬间瞪大,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徐家旺向众人详细解释了缘由,从发现拉茂的尸体说起。把拉茂的尸体拉到警察局后,警察查看路边监控,发现拉茂独自前往养殖场,随后家华、老毛和黄光三人也去了养殖场。如今他们三人都被留在了警察局。“我和家华交谈过两句,他说他们没见到拉茂,只是去偷了两只鸡,然后就离开了。”
刘红梅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仿佛这样就能驱散眼前的阴霾。
“家华怎么可能杀人呢?他年纪那么小。”刘红梅不禁发出疑问。
“本来,只要交一点赎金,他就能回来。可阿秋跟警察讲了前天家里发生的事,家华当时说过气话,说要弄死拉茂,之后警察就不同意放人了。”
刘红梅瞬间怔住,整个人呆在原地,手足无措。她眉头紧锁,眉心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嘴角不断抽搐着,脸上满是痛苦与焦虑的神情。
“警察那边也没有确凿证据,家华应该不会有事的。拉茂的哥哥来了吗?”安安还算保持着清醒,问到了关键问题。
“我和阿秋给他哥哥打电话时,他已经到了老家,今天正连夜赶过来。”徐家旺看着母亲忧愁的面容,接着说道,“没事儿,妈,我明天去把家华赎出来。”
“哎呦,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刘红梅忍不住抽泣起来,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你说他在里面会不会挨打?你看陈医生家的大儿子,被打成那个样子,进去时好好的一个人,只在里面待了一天,出来就瘸了,手指甲还被撬掉了两个……”
“他那是因为他家没及时交赎金,才被整成那样的。”
“我这就去拿钱,交多少啊,家旺。”
刘红梅踉跄着站起身,说着就要往外走,脚步慌乱而急促。徐家旺赶忙起身搀扶住她,轻声安慰道。
“警察说了,等明天审讯完,听通知。您别着急,妈。”徐家旺说。
刘红梅靠在安安的肩膀上,低声呜咽起来,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一座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孤楼。
“大哥,前两次偷鸡的人也是家华他们吗?要是有监控,查出来不就能证明他们只是惯偷,不是杀人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