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彼方

第182章 非人之人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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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群小队穿梭于幽暗的林间,那些栖息于此的小动物早已被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吓得退避三舍,唯有人类,这群盲目、迟钝、傲慢的两脚兽还未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循着那匹被他们捕食的母马留下的蹄印,他们又在途中发现了一匹折了腿,奄奄一息的驯马。当他们向它靠近,驯马竭力挣扎,试图从雪地中站起,然而虚弱的躯体将它拖累,死亡的命运在那一刻降临于它身上。

当领头的灵狼将驯马的脖颈撕咬开后,柯温也意识到了它正是克雷芒的坐骑。我为何会知道?他脑海中的声音问自己,因为克雷芒曾亲口告诉我他的驯马崴断了腿。噢,是曾经的我,仍然是人类的我。

将驯马猎杀至死后,狼群小队并未立马将其分食,而是由领头的灵狼在其周围的橡树树干上留下尿液,等待将剩余的猎物捕杀完成,再回来处理。

呜呜呜呜呜——

尖长的狼嚎在雾气弥漫的树林间回荡,但如今的柯温能判断出这声音来源的具体方位——离他所在位置四五里远的西北方,而嗥叫声中包含的信息则为:我们已经锁定了目标,等待其他狼群小队就位,然后发起包围攻击。

六匹灵狼继续狂奔于沉积厚雪的林地上。柯温不由地抬起头望了一眼,树影间,一个紫色光点毫无遮蔽地散发着璀璨辉芒,那是他们的先祖之灵。虽然记忆被局限在短暂的时限内,但印刻于记忆深处的信仰他无法遗忘。而在“柯温”的视角看来,神之眼是神灵的眼睛。

啊,神明呐,若是您能透过神之眼看到如今的我,是否会认为我受到了异端邪神的眷顾。但旋即柯温又感到一阵迷惘,啊,神明能窥视到每一个人的梦境吗?紫色的星辰在叶隙间闪烁,似在回答柯温的疑惑,但他却无法像听懂灵狼的嗥叫那样读懂这频繁闪烁的含义。

群狼继续奔跑。此前一直萦绕在柯温心中的某种纠结的情绪,忽然间莫名地得到了纾解。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试图逃避的这个芥蒂究竟为何,那正是他接下来将要面对的问题。

狼群小队已经找到了柯温与克雷芒走失的坐骑,而同时他们两人在此之前已经遭遇了巨熊的袭击,那么也就意味着狼群接下来的目标将会是洛瑞恩与埃卢温。

一幅凄惨的画面霍地在柯温的脑海中闪过,在这画面中灵狼群起而攻,扑向洛瑞恩,洛瑞恩拖着自己的残腿在马背上竭力抵抗,可没一会儿便摔了下来,紧接着他的腿与手臂被咬断,脖颈断裂扭向身后,血淋淋的肠子从巨大的豁口中不断涌出。与此同时,勇敢的埃卢温用他精湛的剑术与马术负隅顽抗,众多灵狼被他手中的利剑所伤,群狼面对棘手的敌人变得谨慎,不再盲目地扑向骑士,而多处负伤的骑士动作也明显变缓。正当双方僵持之际,画面倏地拉近,须臾间,圣堂骑士团骑士已经倒在了雪地中,鲜血如泉涌般从他脖颈中喷溅而出。

不,不是我,不是我杀死的埃卢温。柯温不由地发出沉闷的低吼,引得前面狂奔中的领头狼回过头来张望。不,这只是梦,对,没错,柯温不断在心中暗示自己,这是梦境中的另一个幻想,绝非真实。

时间飞快流逝,空气中人类的气息愈发浓厚,只要深深地吸一口气,他的身体便会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那便是人类对于灵狼的诱惑。人类的气息无法明晰道说,它是汗臭,是血腥,亦是贪婪,是腐朽,它确确实实在刺激着灵狼的每一处神经。

三队狼群再次汇聚,虽然在视线中并未见到彼此,但他们的鼻子清楚地知道自己同伴的位置。他们放缓了动作,迅捷如风转而不动如山,他们每踩出一步都会小心翼翼,生怕松软的雪粒相互挤压发出的沙沙声会惊动了他们的目标。然而实际上,迟钝的人类根本无法察觉到这微不可闻的动静。

两个人类正压着嗓子彼此间对话,生怕会被藏在暗处的敌人听到。愚蠢,即使抛开赖以生存的嗅觉,灵狼的感知力都远远高于人类,就算是呼吸声,他们都能在百码外听到,遑论人类发出的聒噪声音。

狼群小队呈弧线分散,然后向着目标逐渐收缩,于最后一举包围。他们越来越接近那两个人类,说话声也变得清晰起来,可当柯温谛听一番后,却猛地发现自己无法理解他们的语言,他们的对话就好像曾经是人类的他听到的猫儿的叫声。

神明啊,我彻底地成为了一匹狼,我已经无法听懂人类的语言。“唔……”柯温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沮丧的呻吟,然而就是这一声低吟,使得周围的群狼纷纷停下了向目标逼近的脚步,惊得他们浑身的毛发竖立。紧接着,那两个人类的声音骤然间变得急切而紧迫,显然他们已经捕捉到了异响。

顷刻间,宁静的树林掀起了一片骚动。马儿的嘶鸣,灵狼的咆哮,人类的怒吼似要将这古老沉寂之地搅得天翻地覆。血,到处是血,柯温恍惚中闻到了血腥之气,那是自他同胞的身体中溢流而出的血液。然而可笑的是,他已分不清究竟灵狼是他的同胞,还是那两个奋战中的人类。

他却步不前,一匹母狼在耳边不住地怒号,口中喷涌而出的气息温热中带着腥臊。我不能去,我是人类啊,他在心中哀恸地诉说道。是又一串连续的长嗥将他从迷蒙中催醒,然而眼前的世界反而变得昏暗。

周围的一切复归平寂,战斗似乎停息,接着他听到了群狼间的讨论。

“他只有一条腿……”

“是个残缺之人,但他身上的盔甲可真硬。”

“……蠢货,你们还在这高兴,我们的围猎行动失败了……”

“那个人类是我见过最强大的……”

“……我们已经追上了他,可他忽然间隐入了迷雾之中。”

“那是个拥有神灵之力的人类……”

……

随着眼前的景象彻底暗下来,声音也变得模糊不堪,到最后柯温也像那些狼群所说的那样遁入了黑暗的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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