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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上幼儿园的年纪,我总是抗拒去学校,心里总想着逃学,有时甚至逃到爸爸工作的单位。门卫大爷每次见到我都会笑眯眯地问:“今天又不想上学啦?”
我总是低着头,提着书包快速跑进学校,却不敢直接去爸爸的办公室。他若知道我逃学,肯定会责备我。但我知道他又不忍心打我,我摸透了他的性格,因此变得有恃无恐。有时,他甚至会哄我,给我五毛或一块钱,让我乖乖去幼儿园。想到能用零花钱买零食,我便又愿意去了。或许是因为尝到了甜头,我总是故意逃学。
有一次,我逃学了,而且后果很严重。那天,我没有去爸爸的单位,而是穿过一条公路,跑到了外婆家。外婆家离镇上不远,大约2里路。当我蹦蹦跳跳地到达时,外婆正在清洗刚从地里挖回来的红薯,她见到我时既惊讶又高兴。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谁带你来的?”她以为能在路上看到我妈妈,但沿着小路两旁寻找,却不见妈妈的踪影。
看到地上有那么多红薯,我便蹲下来捡着玩。
“你一个人来的?”外婆再次问我。
我点了点头,担心外婆会责骂我,或者让我去学校。但外婆并没有责怪我,反而给我削了一根红薯。我一边吃着红薯,一边在她身后玩耍。
外公和外婆共有六个孩子,第一个是男孩,第二个便是我的妈妈,接着是二姨、舅舅、三姨和小姨。妈妈七八岁时,她的哥哥就去世了,据说是生病未能治愈。妈妈便成了家里的老大,弟弟妹妹都叫她大姐。妈妈结婚后,舅舅也很快成家,然后是二姨,三姨和小姨还在家里。舅舅和舅妈虽然和外公他们分了家,但仍然住在一起,大多数时候都是一起用餐。
我发现外公、舅舅、舅妈、小表妹、三姨和小姨都不在家。我问外婆他们去哪儿了,她告诉我他们都去上班了。
“你怎么今天没去上学?”她这才想起来问我。
“上学不好玩,我不想去。”我如实回答。
“啊!”她这才意识到我是逃学来她家的。
她开始担心起来,问我老师和爸爸是否知情。我摇了摇头。她非常紧张,说要想法子通知我爸爸,还要告诉幼儿园老师。但是,家里没有其他人,而她又是个农村老太太,平时很少出门。家里缺油盐酱醋时都是外公去采购,外婆除了做家务、烧饭做菜,农忙时去田里干活,几乎不去其他地方。即使在村里,她也很少走动。她不善言辞,也不够聪明,朋友不多,村里唯一能和她说上话的,是隔壁一位年纪大她十几岁的老太太,但那老太太耳朵聋、眼睛花,走路也不稳,随时可能跌倒。她们两人在一起时,常常是各说各话,沉默的时候居多。外婆根本不可能去通知我爸爸,既然没人去通知,我便更加不担心了。
外婆家的院子里有几棵梨树,枝头上挂满了果实。那些果子圆润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品尝。
“这些果子能吃吗?”我好奇地询问。
“现在还没成熟,不能吃哦。”外婆温柔地回答。
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伸手想去摘下一颗尝尝,心里想象着它们的甜美。
外婆见状,立刻警告我:“梨子没熟是有毒的,人吃了会死。”
我被吓得赶紧缩回了手,立刻打消了摘果子的念头。其实,以我的身高根本够不着树上的果子。
“等到它们长熟了,你再来我们家,我会给你摘下最大的。”外婆安慰我道。
我点了点头,心里暗自决定,到时候一定要来尝尝。
外婆家的水边还种着几棵栀子花树。
“为什么这些树还没有开花呢?”我好奇地问外婆。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季节到了自然就会开花。”外婆解释道。
“那它们什么时候开花呢?”我继续追问。
“等到夏天,它们就会开花了。现在还早呢,等花开的时候,我会给你摘一些。”外婆笑着回答。
我再次点头,心里想着夏天一定要来摘栀子花。
外婆开始打井水洗菜,我便帮她搬来小凳子。外婆提醒我离井远一些,以免不小心掉进去。我便乖乖地保持距离。外婆做饭时,我又帮她往锅膛里添柴火。外婆嘱咐我小心火星子不要掉到地上,我便小心翼翼地照做。外婆放了几个红薯在锅膛里,说烤好给我吃。
外婆炒菜,快好时,让我尝尝咸淡,我尝过后告诉她还需要加点盐。外婆炒好菜后,我帮她拿盘子。
外婆从锅膛里取出烤好的红薯。最小的那个已经烧焦了,不能食用,但其它三个烤得恰到好处。外婆将红薯掰成两半,递给我一半,自己吃另一半。我们坐在外面,边晒太阳边享受着烤红薯。外婆不断地提醒我“慢点吃,小心烫”,我便轻轻地吹了吹红薯,然后才咬了一口。那红薯香甜可口,比我在家吃的还要美味。
“你妈妈在家都忙些什么?”外婆又问。
“她忙着干活呢!”我回答,“她在菜园里种黄瓜,家里养鸡,还养猪。”
外婆点点头,又问:“你奶奶对你好吗?”
我思索了一下,既点头又摇头,说:“妈妈说奶奶不喜欢我,她更喜欢男孩。外婆,你也喜欢男孩子吗?你也不喜欢小娟妹妹吗?”
小娟妹妹是我的表妹,舅舅的女儿。
外婆急忙澄清:“瞎说,谁说我不喜欢她的?肯定是你舅妈乱说的。我们家只有她一个孙女,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呢?没有男孩,那是我们家风水的问题,没办法的事。哎……”
我看到外婆的脸色有些沉重,便不再多问。
外婆又说:“回家后告诉你妈妈,让她回来看看我,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她没事也不回来。”
我解释道:“妈妈要忙很多事,她要养鸡养猪,还要种菜。”
外婆听后沉默不语。
我和外婆还没来得及吃午饭,爸爸就找来了。他一见到我,先是露出笑容,但很快又变得严肃。他先向外婆打了招呼,然后一把将我从凳子上拉起来。我知道麻烦来了,但被他抓着,我也无法逃脱。
我急忙呼喊:“外婆,救救我。”
爸爸愤怒地说:“你这个孩子,怎么总是让人这么担心呢?你怎么能一个人擅自跑出来,老师们找不到你,都急得不得了。我到处找你,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你怎么敢独自过马路呢?难道你不知道马路上的车辆很危险吗?”
我吓得不敢说话,外婆为我辩解了几句。爸爸将我放下,又蹲下身子,紧紧抓住我的肩膀,目光直视我的眼睛,耐心地告诫我绝不能再擅自离开学校。我能感受到,他的怒气已经平息,话语中充满了关切。我也明白自己做错了,挨训是必然的,甚至可能面临惩罚。然而,他没有打我,也没有严厉斥责我,只是教导我要遵守学校的规定,注意安全。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后来,母亲告诉我,当我从幼儿园失踪后,爸爸最初以为我又偷偷溜到他的工作单位去了,他找遍了整个校园,没有找到我,便开始焦急起来。接着他又回到幼儿园寻找,仍旧没有我的踪影,他开始担心我可能被拐卖了。他在学校外四处搜寻,到处打听,后来有人告诉他看到我过马路了,他便想到外婆家。幸运的是,我没有遇到任何意外,安然无恙。当他看到我时,既感到高兴又感到生气,本想打我一下以发泄情绪,但终究还是不忍心下手。
自那次逃学经历之后,我再也没有缺席过课堂。感激外婆的悉心照料,感谢爸爸的教诲,也庆幸那天我没有遭遇任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