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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霜降那日，林悦在收银台底层铁盒里摸到了结块的枇杷膏。玻璃罐上还贴着母亲手写的服用说明，字迹被水汽洇成蓝色的河流，这是三年前从家里带来的。
阿吉娜老板娘掀开藏式门帘时，正撞见林悦对着空快递单发怔。“要寄松茸给山下阿婆？“纳西族女人往火塘添了块柴，火星子溅到林悦褪色的牛仔裤上。
“帮我订张去昆明的夜班车票。“林悦把铁盒推给阿吉娜，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月的水电费收据，“客栈招到新收银员之前，我能教卓玛用记账系统。“
最后一坛梅子酒装车时，林悦摸到围裙兜里的手机，始终没有拨打记忆中那串电话号码。
卓玛帮着打包行李时，翻出压在床垫下的东巴纸。泛黄的纸页画满扭曲的路线图，从黑龙潭到翠湖的箭头被反复描黑。“这是林姐画的经商路线？“藏族姑娘晃着银耳坠问。
“回家的路。“林悦把纸页塞进碎纸机，齿轮碾碎最后一个箭头时，晒台的冰棱正巧坠落在青石板上。这次她没记录时间，倒是往招财龟的缸里撒了把新买的龟粮。
铝合金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林穗穗的手心沁出一层薄汗。钥匙转动时滞涩的金属摩擦声惊醒了玄关处的感应灯，暖黄光线漫过她发梢的瞬间，厨房传来砂锅盖磕碰的清脆声响。
“老林你听听，这锁是不是又该上油了？“母亲的声音裹着陈皮排骨汤的香气飘来。父亲抖报纸的哗啦声停住了，拖鞋底蹭过瓷砖的拖沓脚步停在客厅中央。
防盗门推开时带起的风掀起了餐桌上的日历，哗啦啦翻动的纸页间，2021年那个被她用红笔圈住的归家日期在暮色中一闪而过。母亲沾着葱花的围裙下摆晃出一片水渍，砂锅盖骨碌碌滚到流理台边缘。父亲的老花镜滑到鼻尖，镜片后浑浊的眼睛突然泛起水光。
母亲的手指掐进围裙褶皱里，指甲盖上的裂纹还染着去年除夕没洗掉的凤仙花汁。父亲弯腰捡报纸时后颈凸起的骨节硌在林穗穗眼底，比她记忆中的尖了很多。
行李箱轱辘碾过门槛时，贴着机场托运标签的贴纸簌簌作响。母亲终于扑过来接她肩上的帆布包，包带勒出的红痕藏在羊绒围巾下，被带着油烟味的手指轻轻拂过。父亲佯装去阳台关窗，推拉门轨道的手在剧烈颤抖
砂锅重新沸腾时，母亲数落的话混着氤氲白雾：“瘦成纸片人了这两年你是怎么过的？“父亲把糖醋小排往她面前推了三次，瓷盘底在玻璃转盘上磨出细小的划痕。他们谁都没有提起林浩以及相亲的词语。
窗外的暮色像一块晕染开来的旧绸缎，街边梧桐在风里簌簌抖落最后几片黄叶。林悦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玻璃，直到茶色倒影里浮出父亲佝偻的身影。他端着的青瓷盘里盛着橙瓣，果肉在斜阳里透出琥珀色的光，那些弯曲的橘络宛如老人布满皱纹的手。
“悦悦。“父亲的声音像被揉皱的宣纸，递来的橙瓣颤巍巍悬在半空。林悦转过身时，橙子的清甜已经在舌尖化开，却莫名尝到一丝苦涩——父亲手背的老年斑在暮色中格外刺目，那是她离家两年错过的时光。
“你回来联系过林浩吗？“
瓷盘与玻璃茶几相碰的脆响惊醒了凝固的时光。林悦看见橙汁顺着指缝蜿蜒而下，在米色地毯上洇出暗红的痕，像极了那个暴雨夜林浩衬衫领口的口红印。记忆的碎片突然割破皮肉：酒店房门虚掩的缝隙里，散落一地的衣物堆成狰狞的荆棘丛，可那团皱巴巴的床单上分明没有体温相叠的褶皱。
父亲枯槁的手指深深陷进沙发扶手的棉麻纹路里，“当年那个姑娘，是家政公司找的临时演员...“他每说一个字，佝偻的脊背就塌陷一分，林悦的瞳孔剧烈震颤着。
林悦当即抽回手，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她努力平复着心情，声音沙哑：“爸，我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林离看着女儿痛苦的模样，心中满是自责，他轻轻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一夜，林悦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她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与挣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曾经深爱的人，如今却成了伤害她最深的人，而这一切竟然是父母与他一手策划的。
第二天，我正准备出门，手刚触到门把，旁边的门也“吱呀”一声开了。随即，林浩那张满是胡茬的脸映入眼帘。他似乎刚睡醒，头发有些凌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当他的目光与我相遇时，那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涌出一丝惊喜。我微微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嘴角微微的弯起。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脸上绽放出温暖的笑容，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他也回应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