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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将剧组临时搭建的中医馆布景浇得透湿，夏子苓数到第三十二次闪电时，顾南彻的房车仍亮着灯。她隔着雨幕看见他仰头吞药的剪影，喉结滚动的方式与七年前吞止咳糖浆时如出一辙。
“夏导还不睡？“场务小妹递来热姜茶，“顾老师说要加段雨中告白的戏。“
夏子苓的右手在剧本边缘痉挛，钢笔尖戳破了第47场的手术戏批注。她望着监视器里实时传回的画面——顾南彻正在雨中抚摸道具墓碑，指尖划过“林夏“二字时突然改用左手。
更衣室的霉味混着当归药香涌上来时，夏子苓正用左手给解剖模型穿血管线。门锁咔嗒轻响，顾南彻带着湿冷的雨气逼近，戏服下摆还在滴水：“夏编剧觉得，外科医生握不住手术刀时，该用什么表情？“
解剖剪擦着他耳际钉入镜面，裂纹将两人的倒影切割成碎片。夏子苓的右手手套勾住他戏服领口，人造血浆正顺着锁骨下的纹身山茶流淌：“像你现在这样，“她扯开他三颗纽扣，“把心率伪装成心动过速。“
顾南彻突然握住她颤抖的右手按在自己胸膛，戏服下真实的体温透过橡胶手套：“十年前仁和医院急诊室，“他声音像砂纸打磨生锈的手术钳，“有个医生用左手给我缝了七针。“
记忆如锋利的骨凿劈开脑髓。夏子苓看见十九岁的自己跪在血泊里，持针器夹着可吸收线在少年耳后穿梭。他怀里紧抱的毛线听诊器玩偶浸满鲜血，正是林夏失踪前夜赶工的那只。
“那晚你右手就戴着这枚转运珠。“顾南彻的拇指摩挲她腕间红痕，“护士喊你夏医生时，血珠正顺着你的虎口往下滴。“他突然掀开戏服下摆，腰侧疤痕的缝合角度与夏子苓的惯用手法完全一致。
暴雨在铁皮屋顶敲出杂乱鼓点。夏子苓的钢笔尖深深扎入掌心，十年前医闹现场的监控画面突然清晰——暴徒挥刀砍下的瞬间，是李耀国将她推开，而斩骨刀劈中的本该是第三掌骨。
“你改了伤疤位置。“她扯开顾南彻的衬衫，心电监护贴片下藏着微型录音器，“用3D彩绘遮盖真实缝合痕迹。“
“因为真正的伤口在这里。“他牵引她的手按在左胸，心跳声与急诊室监护仪重叠，“你当年扔掉的乐队海报，背面沾着我的血型报告。“
冷藏柜突然发出刺耳警报，夏子苓看着自己右手的倒影在金属门板扭曲。顾南彻从背后环住她，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后疤痕：“那晚你给我贴的卡通创可贴，包装上印着林夏最爱的山茶花。“
解剖剪当啷落地，夏子苓在眩晕中抓到半管凝固的朱砂。顾南彻的唇擦过她颤抖的指尖：“王总实验室的防火密码，是你右手确诊的日期。“他突然咬破食指，在镜面写下【19920723】，血珠顺着裂纹填满林夏的名字。
夜里她又梦到那天与李耀国对峙的场景。
那天在冷库发现成箱的冻干人参。紫外线灯扫过包装盒，林夏的字迹在暗处浮现：【李耀国的实验数据有鬼】。她握碎冰晶，想起毕业典礼那日，李耀国白大褂袖口沾着的正是这种人参粉末。
“师姐还是这么敏锐。“李耀国的柳叶刀抵住她后腰，“当年要不是你举报我论文造假，王总也抓不到把柄。“冷库灯光骤亮，货架上的抗癌药说明书齐齐显出血字：【下一个是你】。
夏子苓的银簪刺入自动包装机电路板，火花照亮顾南彻的纹身山茶。他浑身结满冰霜，手中握着烧焦的乐队徽章：“急诊室那晚...“咳嗽震落眉间冰晶，“你右手戴着和林夏同款的银镯。“
记忆如脱笼的困兽撕咬神经。夏子苓看见医闹事件当夜，林夏的银镯卡在安全门缝隙，自己折返救人时被斩骨刀劈中右手。而本该值夜班的李耀国，却监控室删除录像。
晨雾漫进剧组帐篷时，养生茶包如常塞进门缝。夏子苓拆开印着德文药方的包装，当归叶里裹着微型芯片——正是十年前急诊室被删的监控片段。画面里，李耀国将乌头碱滴入暴徒的水杯，毒蛇纹身在袖口若隐若现。
顾南彻的体温在保温毯下缓慢回升，他锁骨下的纹身开始渗血。夏子苓用左手给他缝合伤口，针法比十年前更精密：“为什么要纹确诊日期？“
“为了记住某个医生握不住手术刀的样子。“他握住她颤抖的右手按在纹身上，“比弹贝斯时更让人移不开眼。“
夏子苓在第七次调整林夏墓碑前的山茶花时，发现花茎上缠着根褪色的红绳。雨丝渗进羊绒大衣的领口，她蹲下身用指尖摩挲大理石碑面，水珠顺着“生于1987“的字样滚落，在青苔上晕开墨色的涟漪。
“夏小姐，有人托我转交。“扫墓人递来牛皮纸信封，指甲缝里沾着骨灰的白。信封封口的火漆印是扭曲的蛇形，融化的蜡油混着几粒未燃尽的檀香灰。
温言撑伞的手突然收紧，伞骨在风中发出类似骨骼摩擦的咯吱声。夏子苓拆信的动作扯断了转运珠的红绳，钢珠坠地时滚过“殁于2015“，最终卡在排水沟的罅隙里。
“二十万买断母带。“温言念出打印字条，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否则公开林夏被扒光验身的视频。“她突然将信纸凑近鼻尖，“殡仪馆特供的往生香，混着...二氧化硫？最近火化的尸体有特殊处理。“
雨滴在“验身“二字上晕开墨团，夏子苓想起法医报告里林夏耻骨的瘀伤。墓碑后的松林传来纸钱焚烧的气味，她弯腰捡转运珠时，发现土壤里嵌着半枚带编号的骨灰盒碎片——正是当年她亲手挑选的那款。
“监控显示上月有人盗走林夏的骨灰。“温言用证物袋装起信纸，“但殡仪馆坚称是系统故障。“她的高跟鞋碾过松针，精准踩中某块翻新的草皮，“这里埋过其他东西。“
铁锹破土的声响惊飞乌鸦，夏子苓的羊绒手套沾满泥泞。当第三铲掀开腐殖层时，锈迹斑斑的DV机露了出来，镜头盖上的毒蛇贴纸正在褪色。温言按下播放键，雪花屏里闪过林夏被按在解剖台的画面，白大褂袖口的金线刺绣正是仁和医院的标志。
“他们给她穿了寿衣。“夏子苓扯断珍珠项链，浑圆的珠子滚进墓穴，“这枚扣子...是李耀国毕业典礼那天的纪念纽扣。“
雨势渐猛，温言突然将伞柄拆成两截，露出微型检测仪。她在DV机外壳刮取样屑：“火药残留，三年前军工厂失窃的那批。“伞面在风中翻卷成招魂幡，露出内衬的经纬度坐标——正是王总制药厂旧址。
手机在墓碑上震动，匿名号码传来段音频。林夏的啜泣声混着铁链响动：“苓姐，他们在肾脏标本里...“温言猛地扣住夏子苓拔针管的手：“是AI合成，声纹有0.7秒的断层。“
山茶花在暴雨中支离破碎，夏子苓将最后半支镇静剂推入静脉。温言正用口红在墓碑背面演算弹道轨迹，突然指向松林深处的反光：“七点钟方向，长焦镜头。“
她们追到焚化炉前时，只拾到半张未燃尽的照片。林夏在画面里举着试管微笑，背景里的药品柜藏着带编号的骨灰盒。温言用铂金戒指折射炉内余烬：“P30 Pro的镜头碎片，注册机主是殡仪馆夜班司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