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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笔灰在阳光里飘浮，这是我重生后发现的第一个变化。
那些细小的尘埃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连顾玉霞嘴角抽搐时抖落的粉底都清晰可见。我弯腰捡起情书，纸张边缘的锯齿状裂痕显示这是从笔记本上匆忙撕下的。
“顾老师，这封情书...“我故意停顿，余光瞥见办公室外攒动的人头。陈思颖果然躲在人群后，水蓝色发带在她乌发间若隐若现——那是上周我跑遍三条街才买到的生日礼物。
教导主任的茶杯停在半空，茶叶梗正在杯底缓缓舒展。我展开信纸朗声诵读：“亲爱的周晨同学，每次看到你为班级擦黑板的身影，就像看到...“
“你胡说什么！“顾玉霞的圆规扎进木质办公桌，墨绿色台布溅起细小的纤维。我迎着班主任吃人的目光，指尖摩挲着信纸右下角——那里有个用涂改液遮盖的爱心轮廓，是刘思颖惯用的把戏。
办公室外的骚动突然静止。我转身面对骤然苍白的俏脸，十七岁的刘思颖还不会完美控制表情，她揪住发带的手指关节正泛起青白。前世我怎么没发现，她每次紧张时都会用拇指摩挲食指第二关节？
“上周三体育课，陈思颖同学说钢笔丢了。“我把情书按在玻璃台板上，水渍在“你的仰慕者“签名处晕开墨痕，“当时我请假去医务室买胃药——崔老师要不要查查教室监控？“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2002年的摄像头还是稀罕物，但重点班教室后墙上那台索尼监控器，是校长亲自安装的宝贝。顾玉霞的鳄鱼皮高跟鞋开始叩击瓷砖，这是她心虚时的习惯动作。
我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胃癌晚期的我蜷缩在病床上，电视里正在播放顾玉霞接受采访：“当年那个自甘堕落的学生啊...“她戴着和今天同款的珍珠项链，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
“周晨！“陈思颖带着哭腔的声音刺破凝固的空气，“你怎么能...“她精心设计的梨花带雨还没展开，就被我举起的手机打断。摩托罗拉蓝屏上，23条已发送短信整整齐齐排列着，最新一条停留在十分钟前：[今天也要加油哦~]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按下删除键。原来彻底死心只需要一个动作，前世那些辗转反侧的长夜，此刻都化作手机屏上跳跃的“全部删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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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粉笔头精准击中周晨的额头，数学老师王栋梁的咆哮震得黑板槽里的粉笔灰簌簌飘落：“周晨！离高考还剩三十天，你居然还有心思写情书？“
哄笑声中，周晨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额头的刺痛如此真实，教室里飘着油墨味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前排同学后颈上反光的汗珠——这不是梦，他真的回到了十八岁那个改变命运的午后。
记忆如潮水涌来。当年他红着脸将情书塞给刘思颖，对方却当众把粉色信纸折成纸飞机抛向窗外。那个雪白的纸影在风里打了几个转，就像他后来被专科录取的人生，轻飘飘地坠落在泥泞里。
“老师，这不是情书。“周晨突然站起来，蓝白校服擦过课桌发出刺耳的声响。全班的笑声戛然而止，四十多双眼睛错愕地盯着这个向来怯懦的男生。
他当众展开信纸，清朗的嗓音回荡在突然安静的教室：“这是我对刘思颖同学的感谢信。感谢她这学期每天收我二十块奶茶钱，感谢她让我代写作业到凌晨两点，感谢她让我明白——“目光扫过前排那个僵直的背影，“有些人值得付出，有些人不配。“
哗然声中，王栋梁的三角板重重拍在讲台上：“胡说八道！刘思颖是年级前十，需要你代写作业？“
“三角函数应用题第三题，您刚才说全年级只有三个同学做对。“周晨抓起粉笔走向黑板，“其中不包括刘思颖同学吧？“粉笔与黑板接触的瞬间，他忽然想起前世在工地搬砖的深夜，包工头扔给他一本破旧的高数教材，那些啃着冷馒头自学微积分的夜晚。
粉笔灰簌簌落下，黑板上的解题过程越来越长。当周晨写下最后一个洛必达法则的符号时，教室后排突然传来凳子倒地的巨响——向来严厉的数学组长孙教授正扶着眼镜，整个人几乎要贴到黑板上。
“这...这是大学高等数学的内容！“老人枯瘦的手指颤抖着划过板书，“周晨同学，周末来数学竞赛培训班报到！“
王栋梁手中的三角板“当啷“落地。前排那个始终挺直的背影终于开始颤抖，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刘思颖发间的水晶发卡上，那是周晨啃了半个月馒头才买到的生日礼物。
周晨的手指微微发抖，圆珠笔尖在信纸上洇开一团墨渍。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十八层写字楼顶层的寒风，财务报表上刺眼的红字，还有陈思颖挽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旋转门时，高跟鞋敲在大理石上的清脆声响。
“周晨同学，能和大家分享一下你的大作吗？“班主任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门，眼镜片反射着白炽灯的冷光。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嗤笑。陈思颖撩起垂在肩头的长发，露出天鹅般的脖颈，指尖转着支万宝龙钢笔——那是去年她生日时，周晨打了三个月零工才买到的礼物。
“当然可以。“周晨突然站起身，课桌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他注意到陈小林攥住了他的衣角，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同桌，前世在他公司破产时是唯一送来十万块借款的人。
展开的信纸在晨光中泛着淡蓝，那些曾经让他夜不能寐的文字此刻读来恍如隔世：“你说过想去看富士山下的樱花，我查了机票价格，暑假去成田机场的航班......“
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周晨的嗓音平稳得可怕，当他念到“我会每天给你带校门口的豆浆油条“时，前排的体委王浩突然红了眼眶——这个总欺负他的大个子，后来在建筑工地摔断了腿，是周晨偷偷给他妻子塞过治病钱。
“够了！“陈思颖猛地拍案而起，她精心保养的指甲在课桌上刮出白痕，“你以为这样很感人吗？不过是自我感动......“
“你说得对。“周晨轻轻撕碎信纸，雪片般的纸屑落在窗台的多肉盆栽上，“我报了清北大学的计算机系。“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他摸出口袋里的诺基亚，屏幕上是刚刚收到的短信：【您参与的《传奇》外挂程序已售出，分成12400元已到账】。
走廊外忽然传来教导主任的惊呼，只见十几个工人正抬着簇新的IBM服务器走进微机室——那是周晨用第一桶金给母校换的礼物。陈小林怔怔望着同桌的侧脸，少年眼中有她从未见过的星光。
他低着头，只觉羞愧至极，心想周晨心可真大，竟还能把那情书念出来。
高三教室里，弥漫着紧张备考的气息。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户，洒在课桌上，光影交错。同学们都在埋头苦读，为即将到来的高考做最后的冲刺。然而，一场意外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叫李明，是周晨的同桌。此刻，他恨不得将脸埋进桌子里，只觉一股热流从脖颈直冲脸颊，耳朵也滚烫起来。他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内心满是羞耻和愤怒，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爬动。
原来，周晨在课堂上拿出一封自己高中时写的情书，旁若无人地念了起来。那肉麻的话语，诸如“你是我心中最璀璨的星辰，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你的笑容如春日里的阳光，温暖了我冰冷的心房”等，在安静的教室里回荡，格外刺耳。
李明既着急又恼怒，他性格内向、自尊心极强。在他看来，备考阶段大家都应一心扑在学习上，周晨此举不仅扰乱课堂秩序，还让周围同学跟着丢脸。他偷偷用眼角余光扫视周围同学，只见有的捂着嘴偷笑，有的满脸嫌弃地摇头，还有的直接将目光投来，眼神里满是戏谑和嘲讽。李明感觉自己像被放在聚光灯下的小丑，浑身不自在。
而周晨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周围人带来多大影响。他声音洪亮且富有激情，仿佛在朗诵伟大的诗歌，脸上洋溢着陶醉的神情，完全沉浸在曾经写下的浪漫话语中。在他看来，这些情书是青春岁月里美好的回忆，虽现在读起来肉麻，但充满纯真和热情。
李明心里不停地抱怨：“周晨啊周晨，你怎么如此不顾场合？大家都在为高考拼命，你却念这种肉麻情书，心可真够大的。难道你不担心老师批评、同学看不起吗？”他越想越气，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