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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绕着床走到旁边，将她头上的枕头摘掉，向彤像一只受惊的老虎，张牙舞爪的从床上爬起来，猝不及防下，狠狠一口咬在我手背上。
我痛呼，一只手抵在她额头上想推开她。因为缺氧，所以向彤的脸红彤彤的，凌乱的头发搭在她半边脸上，眼泪倔强的在她眼眶里打转，但她就是不撒口，活脱脱一个发了狂的母狮子，恨不得咬下我一块肉。
我手上一用力推她，她反而咬得更加用力，一只手还胡乱的往我脸上抓，两根手指差点怼进我挺拔的鼻孔，我头一偏，最后一把薅住我的头发，疼得我眼泪花花，嘴里开始求饶。
但暴怒中的女人完全就失了智，根本听不进去，我只能出此下策去挠她的胳肢窝和腰间的软肉，她这才不甘心的松手，在床上咬牙切齿气呼呼的望着我。
她痛苦不堪的目光狠狠将我刺痛，而她的情绪好像也因为这毫无理智的一口找到了宣泄口，屋子里尽是她克制的低泣声，我甚至能看到她抱着腿蜷缩着身子在哭泣中颤抖，而她的哭声中，愤怒和委屈交织着刺进我的耳朵。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践踏着神经，无情的将我们抛弃在追不回的时间里，一点又一点揭开她早已结痂的伤口，染红了灰暗的过去。
她很痛苦，这种痛苦在她心中化成一股悲伤的激流，逆流而上带着她痛苦失声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他是我的父亲，却害我没了人生……你知道吗，我真的恨不得他死，甚至想亲手杀了他……可他偏偏是我父亲，我过不了心中的坎，我恨他，想将他千刀万剐，可是……可是我下不了手啊！”
我想靠近她，给她安慰，然后力所能及的给她一个拥抱，她却拒绝了，将枕头用力的砸向我，再一次崩溃的痛哭：“我想把命还给他，不对他有任何亏欠的去死！他的过去，将我的生活摧残得一塌糊涂，我没了生活四处帮他还钱，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原谅他！”
向彤站起身，心死的望着我，然后动手脱掉自己的衣服，然后是秋衣，只剩下一件内衣站在我面前，我呆滞的望着她，又一次被她身上的伤痕深深的戳痛。
雪白的皮肤上，从肩膀到手臂，满是大大小小的淤青，这些伤痕，彻底让我心碎，我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因为悲痛而颤抖，血液好似停滞，心脏在刺痛下仿佛骤停一般，我的眼睛像被用钳子夹住，移不开视线，我再也控制不住，伸出颤抖的将她抱住。
向彤任由我抱住，头靠在我胸前放声大哭，她颤抖的身躯，需要一个温暖的港湾来安放她的支离破碎。
我想用力抱住她，又怕弄疼她，小心翼翼的抱着她，眼眶却不由自主的湿润，不断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在我的悔恨中，向彤紧紧将我抱住：“不是的……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辜负了你的感情。”她从我怀里抬起头，用泪湿的眼睛望着我，“如果当初我们没有认识，你会不会就不用痛苦这么多年……我一直知道你喜欢我，但却不能接受你的感情，可放开你我又舍不得，兜兜转转吊了你很多年，我们算不上清白的朋友，却也不是爱人……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啊……”
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她的话，撕开了我不愿面对的曾经，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决堤。
我在痛苦不堪中紧紧抱住她，我想告诉她，所有的过去都已经不重要了，如果她还愿意，我一定可以试着再次喜欢上她，我可以不在乎她的过去，让我们完成朋友之上的遗憾。……可是我真的有这么大度吗？她身上触目惊心的痕迹，每一个都深深的通过眼睛刺进我的大脑，然后是心脏，我很想忽略掉，可它却越发清晰的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生根发芽。
我痛苦这份记忆，痛苦它为何如此突出，它给我的痛苦更加真实的撕破了我想努力不在意的事实，然后无限放大，挑破了我的伪善。
向彤突然开口：“程诺，你曾经说你想做一个环游世界的船长，跟我说荷兰有一座汽车和轮船上下颠倒的水道桥，你还问我愿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到大洋彼端追寻落日黄昏，当初我没有回答，如果我现在说我愿意，你还会愿意带着我一起去天涯海角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向彤希冀的目光让我下意识逃避，我的躲闪和沉默，好像抽离了支撑向彤的一切，她强颜欢笑，“你不用为难的傻瓜……我只是还想期盼一下，就像期盼沙漠中的一场雨……”
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宿命吧，我很想昧着良心告诉她“我愿意”，可心中一遍又一遍的痛苦让我做不到自我麻痹，让我在痛苦的清醒中去体会什么叫做无法挽回的遗憾。
我们除了认命，又如何能在这宿命的长河里溅起浪花。我告诉她她可以从现在的生活里想办法挣脱出来，她却拒绝了。
或许她有不能说的苦衷，但她没有解释的拒绝，我也只能带着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愿意去追问真相，我害怕真相的残忍会让我绝望，会将我推入更深的痛苦。
我终于松开她，擦掉她和我眼角的泪水，捡起床上的衣服套在她身上，遮住那些刺眼的淤青，苍白无力的说道：“我们都没有错，只是都没有给对方一个机会，但不管以后我们走向怎样的生活，我们都不要忘记对方，即使不经常联系，但偶尔一个电话，我们也能坐在一起喝喝茶，看看落日。而过去的那些，就让它们成为我们记忆中一颗带着瑕疵的钻石，一切都让时间去打磨，消磨遗憾，消磨痛苦，打造成一颗属于自己独有的宝石，在某个恬静的午后，偶然想起，静静回味……”
向彤默默点头，在我将她凌乱的头发整理好之后，她微微踮脚，让额头挨在我的唇上，在我的愣神中，又悄然分离。
向彤轻轻一笑，“程诺，记得我说过的，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生活，不要再为不值得的人流泪，眼泪真的会将一个人瓦解得伤痕累累。”
“嗯。”
“那你现在笑一个好嘛，让它刻在我的记忆中，点缀那颗宝石。”
“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