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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有史以来最可怕的舞会，我真以为我在拍恐怖片！”“那就是个迷宫斗兽场。”
严银礼压根没空吃甜点，机关枪似的吐槽，半野则连连附和。
“你们发生了什么？薇因命宫里的诅咒对你们没有影响吧？”黎罗在她们最危险的时候并不在场，注视她们的目光中都饱含着抱歉。
礼礼和半野对视一眼，她们很肯定地说：“我们俩都避开了诅咒，但是没避开的是魔女争斗。”
她们俩都清楚记得，在那个人满为患的冰窖地牢里，严银礼被咒术一击杀死尘烬，随后的半野也寡不敌众，使用天火但受到冰雪压制，最终自爆重伤几个魔女，但也终结了短暂的一生。
“从身体到灵魂，都粉碎了。”“我们尘烬了。”
黎罗听完彻底呆住：那眼前的人是什么？
“我们复活了。”严银礼拿出了一个速写本，放在了黎罗眼前。
“这是，我带去圣兰尼画画的…”黎罗接过来随意翻了翻，发现有几页消失了，只留下缝线间一点残留的纸屑。
“死亡时的痛楚，我还记得，把我身体撕开了似的，让我化作了碎片，倒下时还看到火焰冲击在冰墙上炸开的火舌，但之后就没意识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圣兰尼的613宿舍醒来，醒来时，半野也在我身边。”
“我也被吓坏了，我亲眼看到银礼被杀死了，怎么我突然出现在了宿舍里，边上有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然后我们看见，黎罗你桌上的速写本在冒烟，等我走近细看，发现其实是雾气，你画过我们俩的画，就在我们复活后化作雾气消失了。”
半野记得比黎罗还清晰：“你画过一张我工作时的样子。”
严银礼也点头：“你送过我一张肖像，我那时也找不到了。”
因此她们总结：“黎罗，你画的画，可以把人从虚无里复活！”
黎罗一脸茫然，好像两个姐妹在她面前说梦话似的：我会的天赋，怎么我自己不知道？
“黎罗，你快对着镜子画几张自己呀，加血条！”“这是多么强大的神才能做到的事啊…”
“等等…”严银礼的表情突然恐怖，“黎罗你最喜欢画的人，是莘纶啊，家里有十多本画满了莘纶的速写本…不会代宁修你也画了吧…”
黎罗对当下的信息量应接不暇：“是…”她很快镇定了下来，“没事的。”
这么平常的反应让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为什么说没事？卡乐莱斯在现世的大街边找到你的，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啊，黎罗？
你和莘纶，发生了什么？”
被姐妹这么一问，黎罗又被那段记忆逼出一个畏惧、又悔恨到极致的表情。
卡乐莱斯不明白黎罗为什么没回复，不由得从角落，坐到了方桌前，和黎罗坐在同一条长椅的两端，他好奇且谨慎地偏过头，只能看到黎罗别过的侧脸。
“莘纶他说，我也会下地狱，因为我亲手杀过一些人，他为了帮我赎罪，为地狱卖命。”黎罗尽力保持平静，可双手抓在裙带上揉出褶皱。
“你杀人？今生？”“前世。”
“前世关你今生屁事啊！”严银礼倒要好好检验这番话，“他说你杀了谁？”
黎罗咬着牙：“他说是我杀了影响我集会管理的伊琦魔女。”
严银礼眨巴着眼，这名字压根不认识。半野则说：“野史上说伊琦是朽魔的姘头。”
黎罗瞪大了眼，倒是没想到半野会说出这么直接的话。半野辩解：“书上真这么说的。”
“伊琦魔女？”卡乐莱斯的声音让黎罗转过脸来，而死神使者却赶紧作低头沉思状：
“她一百多年来都躲在薇因命宫的深处，被封印在一具古董躯体里…我亲眼看到是舞会诅咒爆发之后，代宁修亲手杀死了伊琦。”
卡乐莱斯说出的一字一词，在姐妹间信服度很高。
“莘纶故意往你身上甩污点！”“莘纶骗你哎！”
黎罗像终于能够大喘气了，强颜欢笑道：“我知道，我没有信他。”
而她接着说：“在我记忆里…我确实杀了一个人，一只恶灵，似乎和我有前世渊源，追到了我今生的家，杀害了我的父母。而我…让她尘烬了。”
“恶灵？”卡乐莱斯义正言辞道，“无论生前死后和你有什么关系，只要是恶灵，有能力的人就可以动手除掉，这是积德，不是杀戮。需要承受的业力也绝对轮不到地狱管。”
“你看，死神使者都这么说了！”“莘纶又骗你！”
黎罗还是笑笑：“嗯，我不信他，我只是还在自省…”
忽然，身体某处仿佛被闪电穿刺而过，在黎罗恍惚地说出这件事后，此处记忆，就在体内发痒地生长出来。
“那次是熔炼了三十三位小魔女，一位母亲，才得到了你，齐邪罗。”
“记得有一个魔女…对，爻生魔女。”
“你体内有爻生女儿三十三分之一的生命，她选择跳下去陪你一起融合了。”
“你已经这么大了，你长大了…我还想做你的妈妈…”
……“呜呜呜呜——”喉中混合着浓稠血液粘连的哭泣声令人毛骨悚然，无法呼吸。
面前那只恐怖而丑陋的黑色的女鬼浑身颤抖，因为止不住头上一个巨大洞口中流出的暗血而动弹不得。她的前身趴在地上，骨瘦如柴且尖利骇人的手还像蜘蛛腿一般舞动挣扎。
她的一只眼睛从长而混乱的黑发中显露出死气沉沉的灰白混血丝，哀嚎连连看着站在房间角落，手握尖稿的小女孩。
小小的黎罗在多日的饥饿和莫大的恐惧中崩断了大脑的一根弦，冲了出去，纤弱的手臂抡起长镐，让这把武器在奋力挥摆出去的重量下砸伤敌人。
女鬼顿时转过头来，那惊诧绝望的面容，可怕的模样能在女孩心底留下永远无法磨灭的恐怖阴影，也让她一瞬又浑身吓软，爆哭不止，尖叫着后退，缩去了房间角落。
黎罗本以为女鬼会暴怒反击，她手里的武器也只能做最后无力的抵抗，挥不动了。然而她紧闭双眼时，听到了人倒下的声响。
女鬼趴倒在地，痛彻心扉地哭嚎，比黎罗更加哀泣。她在痉挛着，振动着，想伸手再靠近黎罗，但最终停下，一动不动，无神的眼睛深深将她那看到怪物的神色印刻在了她对世界感知的最后一刻，逐渐化灰，残烬飘散弥漫。
而那时黎罗体内的一个灵魂印记隐隐作痛，它疯狂地响应着一个直觉，而它说过的话在黎罗大脑保护机制展开和删除记忆后一点不剩，现在还能想起的，就是一个交代。
它说：那是爻生妈妈。
这份记忆痛击了黎罗的心脏，她的身体瘫软下来，趴在了面前的方桌上。
而周围的朋友，守护者，都一拥而上：“你怎么了？！”
“我、我…”黎罗突然疼痛难忍似的，捂住了肚子，把卡乐莱斯看得心急火燎手足无措。
“我肚子饿了。”黎罗重新直起身子，“很想吃蛋糕，甜一点的那种。”她回头看向卡乐莱斯，想问祭都有这玩意儿吗。但看表情应该是没有。
“我去给你买，去现世最贵最好的店！”卡乐莱斯一个绅士行礼，立即退下。
“噢哟——”银礼和半野不约而同地起哄。
黎罗却依旧不为所动，视线都不往卡乐莱斯的背影那边瞥一眼，她转而问她的姐妹们：
“你们，现在有没有想杀的人？”
严银礼被问懵了，惊愕的眼神对视到一旁半野坚定的眼神。
半野说：“有，我想杀齐信宴。”“为什么？”黎罗平静追问。
“我看到了组成我的三位魔女尘烬前的故事。
天火，是四千年被齐信宴强抢进席国的魔女之一，在灭国之前幸运逃走，变成死神使者的齐狗贼对她穷追不舍才最终逼死了她。
蒙追深爱天火魔女，又先后抛弃了为他争斗的神符魔女和混血魔女，还恬不知耻收集了她们的残烬作为纪念和材料。
这才有了我的诞生。
事件的源头，业力的推动，都是因为齐信宴。”
“啊？”严银礼终于明白在舞会的关键时候半野忽然倒下的原因。
而她也细想一番：“我的灵魂在四千年也是齐信宴造出来的，差点被他当失败品活埋…对，我也想杀他。”
“好，我也一样。”黎罗像没有了感情，不知道是她深受挫折，或是故意扼制，她就是变了许多。
这不得不让另外两人担忧。
“嗯嗯，这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早晚可以杀了齐狗贼。”严银礼先应付两句根本没做计划的话，“只是咱们先别急着报仇啊，别绷得那么紧，好不容易大家都活着离开边境了。”
半野悄悄在桌下竖起大拇指，难得礼礼说出了体恤温和的话，她也附和着，直接引出她们更为关心的事：“嗯黎罗，我们先安稳一段时间再做计划想办法。
只是，你现在说出来吧，发泄出来吧…你和那个红发的家伙，发生了什么？”
严银礼一时想到她曾经在镜子前做出过这消失的两人会同归于尽的预言，而黎罗逆转了。她为姐妹的重聚而高兴，也再次对自己的能力和占卜预言产生了怀疑：
“黎罗，你说吧。”
“他啊…”黎罗果然不再想提起他的名字，“我把他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