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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一下，约会刚刚开始，两人四目相对，情愫洋溢之时，居然能把背景变成自杀圣地，背后的两端桥头纷纷有人发出绝望的哭泣声纵身一跃。
黎罗愀然不乐地望向明亮宽敞的路面上，人群都往桥对面聚拢，目光齐刷刷地往那边看去。
她能清晰感觉到了，鲜活的人命坠入地狱，自杀者没有掉进河中，而是躺在桥下河流走道，企图让自己的身影留在世人的眼睛里，照片里，就像完成一个记录解脱的仪式。她却没想到自己会被瞬间开启的邪恶之门吞没。
只有黎罗和卡乐莱斯不用去见识那个场面，也能感受到痛彻心扉的一刻。
她能听到水声的流淌，感受一抹红色淌进了纯净的水中。这不得不让她想起了那个人。
刹那，在平和美丽的现实小镇中，感受一个活人的生命逝去，像轰鸣爆炸似的让她如梦初醒般再回头望着那片人群。
这是一个警告，警告鬼神们根本不该身处在这。
她，他们，早就不属于这了。
她率先结束沉默，立即挽住了卡乐莱斯的胳膊，下达命令般铁着脸：“走吧。”
卡乐莱斯不敢多言，一路也不曾张望四周，死神的视线不敢停留于任何活人身上。
越往草坪深处走，人越少，风景却不减美好。
“对不起，我可以控制好的。”他们走入了树荫之下。
“是你的力量加速了因果报应吗？”黎罗直接问，“你能影响的范围都到桥对面那么远了？”
卡乐莱斯实话实说：“我感知得到，死者的寿命就会在今天内走到终点，但我在场导致他的行动提前了…”
黎罗为难地抿着嘴，眉头一皱。
“抱歉，我确实控制不了。”卡乐莱斯咬紧了牙，好好的约会机会被他给毁了。
想来他才觉得自己可笑，死神使者的存在会催促生命的业力循环，加速变故来临，他同他的镰刀一样如此冰冷，却还是想带心念之人去宇宙中最美的现世看看…
似乎有什么正在崩塌，类似卡乐莱斯的信心，还有黎罗本就破损到难以修复的去爱的能力。
而事实是，遥远的神秘的山林之中，高耸的石块跌落，火炉状的巨大石窟崩裂毁坏，重生泉失去容器流失殆尽，清澈的水顺着山坡像在逃匿，也很快被泥土吞没，烟雾被业火驱散，烧亮了天空。
恶魔们循着微弱的气息终于来到了莘纶在这宇宙中忽然消失的最后足迹，且毫不留情地摧毁这里，他们发泄的尖啸声传递成一波又一波的不安浪潮拍打在身处遥远之地的黎罗的心口。
黎罗忽然觉得自己眼皮在跳，回过脸，以为都是死神使者周身的不祥气息给闹的。
“对不起啊，我出门就习惯到处乱跑瞎玩，让你担忧了。”
黎罗平息了处在人群中的紧张，体恤地说着，可她少了太多兴致和言语，依旧牵动卡乐莱斯的一丝一毫的情绪。
“不是、没事…是我又吓到你了，让你心情不好了…”
“我知道的，灯具闪烁、车控失灵、心眼蒙蔽，这是鬼神服务现世时会带给人类的副作用。我知道你忍耐过了。”黎罗继续安慰面前无措的男人。
“可我还是很抱歉…”卡乐莱斯只觉心都快化了似的，朝她走近一步。
“我是知道的，本来就该认清的…”黎罗说出她刚刚领悟到的感慨：
“鬼怪和人类不能共同生存在同一个世界，这才有现世和逝者世界的划分，必须要保持稳定循环的规律、和距离。我早该把这些划进我的基本认知里了。”
卡乐莱斯脸上出现难得一见的委屈，但不闹不反驳，默默在黎罗面前罚站。
“但刚才那是…”这句转折让死神使者的头又低了几分。
“你不该为了迎合我，让我们一起留在现世，你在为我违规，也让我不清事实了…
我每一世都祈愿做人类，但总是没活好人类的身份。如果要当魔女，我、我太害怕边境发生的所有事了，祭都的一切我都还没有习惯，到现在我还一直想着…我想和我姐妹们回到圣兰尼…”
黎罗看向卡乐莱斯，但目光更像穿过了他看那背后的现世。
眷恋都是因为可惜，就像用最高倍的望远镜聚焦在了一个人的一颦一笑上，直到黯淡变色，没来得及用肉眼看看脚踩的土地和触手可及的风景。
她知道她还没有好好享受在这里的人生，享受这个时代，可她只能晚点再回来。
转世去现世重生还是一直呆在逝者世界当魔女，她只能选一个：
“我只有成为魔女，才能和现在的姐妹们相处地再久一点，只有成为更强的魔女，才能报仇…
那我就加入你的世界，卡乐莱斯。”
死神使者没想到目睹死亡会让她产生那么多沉重而坚定的想法，他看向黎罗，然而视线里不止魔女一人，还有她背后盘旋于空中或沉降于地下的亡魂幽灵，黑色大理石打造的一块块墓碑整齐排列延伸，碑下还放着生者供奉的枯萎的鲜花。
他们是来到了小镇里最大的墓地。
在这里由一位生于乱世的魔女宣誓加入逝者世界祭都的势力，也不缺仪式感。
“你的意思是说，不来现世了？”卡乐莱斯有些心疼，他能够体会黎罗对这里的留恋，在她刚要点头时，他又问，“也不回圣兰尼了？”
黎罗嘟起了嘴，立刻就让卡乐莱斯想扇自己，尽瞎问。
“那，我有东西想交给你。”卡乐莱斯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个场合也正好。
他从制服内袋中拿出了一份文件，还有一大把信件，往黎罗怀里一放。
“嚯…”黎罗惊叹地想看看卡乐莱斯藏了什么四次元口袋，又好奇于自己收到的是情书还是红包。
“这是我向你发出的搭档申请，上面记录了我的基本信息、获奖履历、擅长技能和勋章附件。另外这些，是我的同僚、下属、还有你的闺蜜，帮我写的推荐信。”
卡乐莱斯看黎罗不好拿，一个响指，信封和白纸黑字的文件全部浮空，有序的排列在她面前，供她拆阅。
垂直于地面铺开的文件形成了立在黎罗和卡乐莱斯面前的一纸薄墙。
而被这个操作惊到的魔女愣神了好一会，用视察部队般的神情打开了第一份文件。
“哦~189…枚勋章？”“对，攒到360枚勋章就能退休转世了。”
黎罗看了直点头，接着往下翻，以为最后一页是附件的时候在往后翻，居然是大篇大篇直近万字的申请说明。
黎罗大概知道，祭都的死神使者奉行双人搭档工作制，也许一位使者将军和魔女搭在一起，在历代规则中从未有过，但有必要整整齐齐手写出这么多内容吗？
她眯起眼小读一段：“至我未来的搭档，挚爱的黎罗魔女…”
啪。黎罗把文件合上了。
这是正儿八经的情书。
黎罗转而看向眼前那么多的信件，一眼看中了熟悉的笔记，拿来一看。字迹像极了小学生，表述却流畅简短，带着超高的认知和智慧，这是半野写的；字体贵气优雅，一看就专门学过书法描过字帖，但带着大量非书面用语和脏话，这是严银礼的写的。毕竟圣兰尼的作业都是好室友给她抄的，很难不认得。
半野说：“此人勤恳认真、勤能补拙、爱屋及乌、心怀天下，是个好人。”
礼礼说：“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写这个推荐信，还让我多写点字，我写过的最长篇的作文都不会这么绞尽脑汁，同人文除外…要不是他求我，还给我买辣条了，我真的一个正眼都不会瞧他。
也得说他这人有点儿意思，救了咱们还什么回馈都不要，我想给他买个好点的棺材都不要。
在祭都当死神使者是真不容易，没什么娱乐设施，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刀尖舔血九死一生，还喜欢一个人坚持了一百多年，初心还在，果然不是xx的变态就是xxx…”
黎罗看得出来她已经应要求在努力凑字数了，而她直率或扭捏的表达夸奖中也能看出，她真心感激卡乐莱斯的帮助。
“不管是什么男人，都不可信！”
礼礼在信件最后描画出了巨大且变形的字体，将深深的警告印在了黎罗眼里。
黎罗眨巴几下眼睛，在卡乐莱斯绕到她身边来之前关上信件，塞回信封。
“好了，你收起来，别被路人看见了。”黎罗提醒他，秒收。
“那请问，黎罗魔女，同意我的申请吗？”卡乐莱斯取出西装制服上夹着的钢笔。
“还、还要签字？”黎罗扶额，工作这么上瘾，拟写报告申请和过目批阅签字刻在了他的dNA里。
这也是第二次了，现在有钟情契、搭档申请，下次还会有什么？婚前协议？
黎罗想到那四个字后，死寂许久的胸膛里敲锣打鼓。
看卡乐莱斯那纯净的眸子像一片蔚蓝的冰湖仿佛想将她浸泡在其中。
黎罗一个寒颤：“等等、你等等。”
她先拒绝了签字，拿着文件陷入思索。
理性判断，加入祭都的意思并不是要和一个使者绑定在一起，只是今后要在这个势力的庇护下继续养伤、重整旗鼓、暗中谋划…卡乐莱斯和孟帝元的帮助必不可少，总得给出一些回应。
黎罗后退一步，踩进了逝者的土地，低头一瞥，弯下腰去，指尖拂过墓碑上的刻纹：“打扰了，借一下。”
她从大理石碑上躺着的一大束枯花中挑出一朵最脆弱也最清冷柔美的玫瑰，折去花刺，贴近嗅闻，虽失去了大部分花香，可玫瑰独有的美丽容貌和气味，永远可以代表各种不同的爱意。
黎罗将这支玫瑰递向卡乐莱斯，而对方还在茫然中，女孩给他什么他就接什么，手握那支玫瑰，哑巴似的只会用疑惑又惊喜的眼神发问。
黎罗现在的注意力终于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黎罗眨巴几下眼睛，明白他心意后赶紧擦去令视线模糊的眼泪还想争辩：
“卡乐莱斯，我们…”
不存在争辩和解释，卡乐莱斯一个熊抱，差点让黎罗没喘过气。
“别再想了，不用非要定论的，我没有在推动你的业力逼迫你选择，我没有那么可怕。
如果非要定论我们的关系…就当做这是我们的最后一世，管他结果是永生还是尘烬，我们都是相伴到最后的战友。
可以吗，黎罗？”
多么像祈求的话呀。本想赶紧保持距离的黎罗却真切感觉到自己的恐惧在消散，而对方的恐惧在升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