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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啪!
幽州。
王庭驻地前,旌旗猎猎。
几道身影跪在大帐外,数位罗刹力士唤出了粗壮的妖臂,手握带刺铁鞭,奋力挥舞。
每一下都爆出阵阵刺耳的破空之音。
每一下也都重重的落在那几道跪于大帐前的身影的背脊之上。
不过四五鞭下去,那几人便被打得皮开肉绽,却并无一人发出半声哀嚎。
对于蚩辽而言,懦弱是最不可接受的事情。
这是千余年来,严苛的蛮原环境在他们身上刻下的铁律。
哀嚎、求饶都只会换来更严酷的刑法。
伴随着长鞭一次次落下,有人已经有些挨不住了,身躯颤抖,脸色泛白。
譬如那位织梦府的上屠,万玄牙。
他的背脊弯曲,双手已经落在地上,只有靠着这样,才能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下。
但。
这也只是暂时的。
无论是他发白的指节,还是额头上一层层铺开的汗珠,都在彰显他的身躯已经到了极限,毕竟在面对这样的刑法时,是不允许激发出半点妖力护体的,只能靠着毅力支撑。
陈圭同样被打得皮开肉绽,脸色泛白,但相比于万玄牙,她纤细的腰身却挺得笔直。
“上屠,不能倒下,若是挨不过这一劫,你连见到国师,申辩的机会都没有!”陈圭在这时看出了万玄牙的异状,她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这是蚩辽的传统,对于他们这种犯下了弥天大错的罪人而言,想要申辩,就需要先熬过十二道鞭刑,这些长鞭的材质特殊,其上的倒刺中淬满了蛮原特有的鹃鸩之毒,这种毒物在小剂量时并不致命,但一旦侵入血肉,却可激发巨大到足以让妖兽昏厥的痛楚。
十二鞭则象征着蚩辽十二位祖神的惩戒,若能扛过这十二下,就代表祖神给予了罪人一丝将功补过的机会。
只是大多数人,都很难做到这一点。
万玄牙闻言侧头看向陈圭,此刻,他脸上的神情虚弱,却还是艰难的朝着陈圭点了点头。
陈圭见状,也在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
虽然当时在战场上,面对大军的溃败,万玄牙表现得格外癫狂,也发出了一些相当不理智的军令。
但在苏醒回来后,他倒是似乎又找回了几分往日的冷静,不仅将撤军过程中所有事宜教给了陈圭,而且也积极配合着她的举措,甚至在北水镇以及龙渠城接连受挫的情况,依然全力支持她。
这让陈圭心头担忧平复了不少,只要万玄牙能够回归正常状态,哪怕在战场上确实犯了大错,可以他的能力,想要东山再起也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看着此刻万玄牙苍白的脸色,以及紧皱的眉头,陈圭却有些心疼。
她心中一动,一道金色的气息从她的体内涌出,灌注到了万玄牙的体内。
这是她独有的手段,非十境大能,且不有意探查很难察觉到那缕金色气息的波动。
而随着这股力量入体,万玄牙苍白的脸上明显多出了几分血色。
他也感觉到了这是陈圭在暗中相助,他转头再次看向陈圭,虽未发声,可眼中却有感激之色浮现。
陈圭则回应以温软的微笑。
她喜欢他。
七年前,他从一群夏人奴隶中将她救出,不仅没有像其余蚩辽人那般对她肆意折辱,反倒处处礼遇,在知晓其才学后更是为她做保,让她可以以夏人的身份,在蚩辽王庭中担任要职。
而后更是将她推荐到了国师面前,让她与他一道拜入了国师门下。
从那时起,她就喜欢上了他。
为了他,她愿意做所有的事情。
……
十二道鸩鞭过去。
陈圭与万玄牙皆万分难堪,他们几乎是被侍卫拖着进入王庭的大帐的。
侍卫们将她他们放在了大帐的中心后,就退了出去,浑身剧痛的二人几乎无法站直身子,只能以一种狼狈的姿势匍匐在地上。
王帐中的光线很暗,陈圭用了一会时间适应此刻昏暗的环境,然后才抬起头缓缓看向前方。
那里一位老人正匍匐在案台前,批阅着身前那沓厚厚的文书。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脸上的沟壑纵横,干瘦的身躯即使身着宽大的黑袍,在他躬身时,也可见脊背上嶙峋的瘦骨。
他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株枯树,行将就木,死气沉沉。
若不是那握着的笔还在轻轻移动的话,他其实更像是一具干尸。
可就是这样一个老人,却让面对大夏势如破竹的大军,依然可以面不改色的陈圭,此刻的眼中却泛起一阵忌惮。
她侧头望了一眼身旁的万玄牙,男人匍匐在地,把头埋得极低。
整个身子正以一种极快但又极轻微的频率颤抖着。
陈圭皱了皱眉头。
这不是她记忆中的男人应该展现出来的气度。
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曾是国师最器重的弟子,为了能让出身低微的他坐上上屠的位置,国师力排众议,同时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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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才刚刚接手如此重任,便发生了近二十年来,蚩辽最惨烈的一场大败。
以他那骄傲的性子,恐怕是觉得无颜面见国师。
此刻的表现与其说是恐惧,倒不如说是羞愧。
陈圭想到这里,眉宇舒展了几分。
“师父。”她再次看向大案前的老人,决定由自己来打破这份王帐中的死寂。
“唔。”老人闷闷的应了一声,语气平静,依旧低着头,在各地递来的呈报中书写的手也并未停下。
直到他将那份案前的呈报批注完成,在更换下一份呈报的间歇,方才用低沉的语气问道:“说说吧,怎么输的。”
当然整个过程中,他依然专注于案前的事物,并未抬头。
似乎相较于那些更多只是关于各个部族间鸡零狗碎的摩擦,云州的大败并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事情。
陈圭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他依旧低着头,似乎并没有回话的意思。
意识到这一点的陈圭深吸了一口气,同时整理着脑海中早已打好的腹稿。
虽然她对这个老人始终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但她更明白老人是个极端理智与冷静的人。
纵观这次与大夏作战的过程,他们的谋划与决策除了在最后撤退的决断力与执行上出了些问题,于此之前的种种,其实是没有大的过错的。
毕竟没有人能够算到,夏人那边竟然出了楚宁这么一号人物,不仅破解了他们引以为杀手锏的魔障,更是以此培育出了总有半妖之力的夏人士卒。
这些都是不可预计的不可抗力。
以陈圭对老人的了解,只要她能客观的陈述出事实,不做推卸责任的推诿之言,对方大抵是不会过多的怪责的。
最多只是会做出一些为了安抚人心,看似严苛,实则不痛不痒的惩戒。
而就在她准备道出自己所知的一切时……
“是她!师父!是她!”
“我本有能力力挽狂澜,那些夏人无论是战力还是人手都弱于我们!只要能稳住阵脚,必能扭转败局!”
“可是她!临阵怯敌!”
“把我打晕,挟持大军一路溃逃,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师父若是不信,可询问三军将士,所有的军令都是由陈圭所出,与我无关!”
一道惊惧的声音在那时骤然响起,陈圭错愕的转头看向那声音的主人。
入目的是一张写满怨毒的脸。
那一瞬间,她愣在了原地。
从战场上苏醒过来后的大多数时间里,万玄牙都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之中。
陈圭想着其毕竟遭遇了如此巨大的挫败,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