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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风在车窗外呼啸而过,吹乱了暮生耳边的碎发。广播里播放着七十年代的经典情歌,暮爸在旁边哼唱着。
暮生时不时附和两句,半晌才注意到安静了很久的暮妈。
拧了拧眉头,暮生埋怨着“出来玩也是你说的,一出来就抓着手机,天天的不知道在忙什么!”喉头一阵干燥,又扭头嘟囔道“妈妈,给我拿瓶水~”
往常乔烟听到女儿的吩咐肯定是立刻办,今天反常的好似魂儿丢了,半天怔怔没有反应。暮生马上又要发作,伸手要去够手机。却见乔烟遮遮掩掩将屏幕扣住了,眼神慌乱的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暮爸从后视镜里一瞧,妻子不大对劲。便停车在路边询问出什么情况了,乔烟却拉扯着他的手,将他往车外领。
暮生想着可能是姥姥家那边又出什么糟心事了,也就没跟着,独自在车内翘着脚玩起了手机。
大概二十分钟,两个人回来了,神色凝重的半天不语。
“怎么回事啊?热死了,赶快到民宿我想洗个澡再出门呢!”暮听撅着嘴,一副被宠惯了的小姐模样。今天一大早就被暮爸好说歹说劝起来了,起床气还没有下去,又赶上四十度的室外高温,身上黏腻的不爽,暮听心情逐渐烦躁。
“生生,今天先不去了”暮然拧着眉头,眼神里全是踌躇“爸爸妈妈有点事情,先把你送回家,让汤汤过来陪你。”
暮听看爸爸的样子,爽快的没纠缠,点了点头,只是撇着嘴了声。“你们回来记得给我带份炒冰,如果碰到的话。”
暮生没想到,暮然和乔烟再回来的时候,还领了一个人。
也没有那份暮生期待的炒冰。
这是她第一次见朝落,她的白发在夕阳里尤为刺眼,向一面昭告世界战局已定的白幡。
乔烟的手紧紧拉着她的手,暮然在后面拎着行李箱,两个人眼圈都是红红的。
“?”暮生在人前一向懂事又大方,一副悠然美丽的女神模样。见有外人在不好发作,只是浅浅打量了一下来人“家里来客人啦?”
“宝宝,这是妈妈哥哥家里的孩子,叫朝落,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乔烟笑的有些勉强“落落,这是暮生,和你一样大..”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暮生往后撤了一步,让人进来,笑了笑。心想的却是啊烟哪里又搞了个哥,啧,鬼话连篇。
朝落比暮生高了小半个头,估摸着有173的样子,白白瘦瘦,骨骼分明。整个人沉默寡言的,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不太好相处的样子。和暮生这种浇灌在爱里长大的富贵花完全是两种感觉。
暮生骄傲,美丽,蛮横,又讲究伪装。她是暮然手把手宠大的艺术品,恭维和夸赞的话里长大的孩子,不会去计较一些细节。
即使朝落就此在暮家住下来,乔烟悉心照料着,衣服和用品大把大把买了一屋子,甚至还给她安排了和暮生同一所高中,她都觉得没什么问题。
即使吃饭的时候,桌上的菜色慢慢增加了很多暮生不喜爱的,她也不大在意。只要自己喜欢的菜还在,增加多少和她没太大关系的。
而且看朝落的样子,原来过的好像并不好。暮生像一个施舍的贤者,甚至有些想与她搭话。
朝落已经来了一个月了,明天就是她去暮生所在的高中报道的日子。
两个月的暑假让暮生不大期望开学,但想到有一群朋友们等着自己又有些激动,在群里和大家扯到半夜还睡不着。爬起来想找点水喝,下楼看到爸妈的房间灯还亮着。
暮生眼里闪过促狭的笑意,蹑手蹑脚的踱步过去,贴着门一探究竟。
房里半天没传出什么声音,快要放弃的时候,听到乔烟开口了“我当然知道不能这么快告诉啊生,这孩子心眼和你一样小要是知道自己不是…我受不了叫她难受一丁半点,可是落落,落落那么小就离开我们了,养父母又没了四五年了,我不敢想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过来的。老公,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当初怎么会抱错呢?啊生怎么会不是…”
“啊生是不是都是我们最宝贝的闺女,我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现在只能先这样,先熟悉着,等她们俩有感情了……”
房间里传来啜泣的声音,暮生已经慢慢听不见了,她只记得那一句,怎么会抱错呢?
她想起年少时父母经常开玩笑,说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好看的娃娃,啊生是他们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暮生也笑,说那自己父母一定是亿万级别的富翁,什么时候把自己接回去自己就发了。
所以,是她理解的没错吧,那个每天不讲话的,一头白发的清秀姑娘,才是真正应该被宠大的暮生。
她是她生活里突兀的访客,但其实,她才是霸占了本属于她的人生吗?
暮生的心突突的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皮肤闯出来,她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占据了悲伤的大脑。从小到大,暮生从来没有羡慕过别家的孩子,他们有的她都有,没有的也有。她甚至觉得乔烟和暮然对她的溺爱已经达到了一个顶端,她是实实在在被含在嘴里长大的女娃娃,从没想过自己的妈其实是别人的妈。
想到这些天每每厨房,乔烟注视着朝落小心翼翼的模样,不时落在她身上揪心的眼神。暮生一度以为那是在为她可怜的身世难过。
话说回来,她的身世确实可怜,侵入者竟然是自己吗?
十七岁的暮生正是最骄傲的年华,她在床上辗转无眠。却隐隐感到,如果她知道了这个秘密的秘密,不再是秘密,有些事情会出现汤不愿看到的变化。
就让她永远做一个外来的亲戚小孩吧,红着眼睛的啊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