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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美瘫坐在美容院前台那张快散架的转椅上,弹簧硌得后腰生疼。这把扶手包浆的转椅还是三年前开业时采购的,每次转动都会发出“咯吱“的抗议声。暖黄的灯光像蒙了层旧纱,照得计算器屏幕泛着幽蓝的光——3750元工资减去 1300元房租,再扣掉 500元水电和 600元伙食费,最后只剩下1350元。这个数字让她想起超市里每斤 19块 8的鸡胸肉,上周她特意等到晚上八点去抢购临期特价品,结果被穿貂皮大衣的阿姨抢先一步。
“又降薪了......“她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软绵绵地散在空气里。消毒水混着精油的味道刺得鼻腔发酸,隔壁理疗室传来若有若无的呻吟声。韦美低头盯着台面上斑驳的指甲油痕迹,那是上个月给客人做手部护理时蹭掉的,当时客人尖酸地说:“连前台都这么不专业,怪不得生意差。“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前台,投向那些忙碌的同事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疲惫的笑容,双手一刻不停地为客人服务,但眼中的倦意却难以掩饰。韦美明白,每个人都在生活的泥沼中挣扎,但一次又一次的降薪,谁能真正承受?
她紧咬下唇,嘴唇泛白,假装若无其事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生怕被别人看到眼中的泪水。手中的笔在纸上无意识地滑动,留下歪歪扭扭的线条,如同她此刻混乱的思绪。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但胸口却像压着一块巨石,沉闷得让她难受。店长的话语再次在她耳边响起:“最近客流量少了,大家都要体谅一下。”体谅?拿什么体谅?底薪从3500元降到3000元,生活的压力如同一座大山,房租、水电、日常开销,哪一样不需要钱来支撑?“体谅”这两个字,怎能填补生活的缺口!
窗外的细雨如丝如缕,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韦美望着雨幕,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被雨水冲刷的玻璃,透心的冰凉。
“韦美,帮我调一个消炎膜。”云朵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像一道光穿透了雨幕。韦美急忙擦了擦眼角,应了一声。站起身时,双腿有些发软,差点撞到旁边的绿植。
云朵是店里的资深美容师,已经在这里默默耕耘了五年。韦美推开调配室的门,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呛得她轻咳了几声。她拿起一个磨损的塑料碗,舀了三勺消炎粉,倒入水中,开始搅拌。她的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搅拌的是承载着希望与梦想的珍贵宝物。
搅拌好后,她端着碗走向云朵。云朵正在专注地为客户敷膜,手上的动作轻柔而专业。等云朵忙完,她拉着韦美来到前台,脸上带着疲惫的无奈。
在美容院里,暖黄的灯光柔和地洒在每个角落,但韦美却觉得这光怎么也照不进心里。
云朵凑到韦美耳边,小声说:“这个月工资是不是少了500?你可以做手工,贴一张祛痘贴就能拿5块钱。”
韦美机械地整理着预约登记本,趁周围没人,焦急地问:“云朵,你知道为啥突然降薪吗?”
云朵放下档案,头也不抬地回应:“公司新出的规定,前台岗位的底薪都降了500。”
“凭什么啊?”韦美瞬间红了眼眶,声音也不自觉拔高,赶紧压低,满心委屈地倾诉,“我每天最早到店里,打扫卫生、准备接待;晚上最晚走,整理账目、确认预约。接待、收银、清洁,里里外外什么活儿我都干,怎么能说降就降我的工资呢?”
云朵停下动作,叹了口气,拍了拍韦美的肩膀:“现在生意难做,老板也有难处。你要是嫌钱少,就多做些手工活,一张祛痘贴5块钱,慢慢攒着,也能有不少呢。”
韦美紧咬下唇,攥着工作服的衣角,声音里满是无奈与不甘:“云朵,你又不是不清楚,最近店里冷冷清清,一天也来不了几个客人。就算我天天做手工,一个月又能多挣几个子儿?要是想挣到四五千,我得贴多少张祛痘贴啊!”
“你呀,就是太轴了。”云朵微微皱眉,声音更低,“现在就业形势这么严峻,能有份稳定工作就谢天谢地了。”
“云朵,我不是死脑筋,就是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底薪哪能说降就降,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韦美的声音微微发颤,像是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嘴里泛起一股酸涩,恰似吃了一颗未成熟的青果。
云朵警惕地左右张望一番,见没人注意,才凑近韦美,轻声说:“我跟你说个悄悄话,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所有门店的前台都降薪了,过不了多久,店长肯定会叫你去办公室谈话的。”
韦美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后,语气坚定地说:“云朵,我打算辞职了。”
云朵手上的动作猛地一滞,愣住了,过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我就知道劝不住你。不过你可得想好了,现在找工作可不容易,到处都是裁员的消息……”
“我想好了。”韦美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的话,“在这儿继续干下去,看不到一点希望,还不如早点出去,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机会。”
下午的美容院里,气氛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韦美坐在前台,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手指机械地翻动着那本被无数次翻阅的时尚杂志。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每一声都像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尖上,提醒着她又在这无趣又疲惫的日子里熬过了一天。
从清晨九点到晚上七点,每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工作,强颜欢笑地面对那些或挑剔或冷漠的顾客,但月底拿到手的工资却少得可怜。这样的生活,韦美早就受够了,越想心里就越窝火,愤懑如同野草般在心底疯长。
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烦躁,韦美悄悄拉开前台的抽屉,拿出那面小巧精致的镜子。镜子里,一张圆润可爱的脸庞映入眼帘,皮肤白皙细腻,透着健康的光泽。本应是青春洋溢、活力四射的模样,此刻却被疲惫层层笼罩。
她那双大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浓密卷翘的睫毛就像两把精美的小扇子,曾经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如今却满是黯淡与倦怠。高挑的浓眉透着英气,给她的五官添了几分倔强,但现在,这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写满了忧愁与无奈。
韦美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指尖触碰到的肌肤依旧细腻光滑,但她的内心却如坠冰窖,寒意阵阵。难道自己就要在这样的生活里一直沉沦下去吗?不,她不甘心!人生不该如此黯淡无光。
一个大胆而又充满希望的念头在她心底悄然萌发:既然在这苗医生美容院实在看不到未来,那就回家专心做某宝!自己平时就对时尚和美妆有着独特的审美,也不乏创意,说不定在电商的广阔天地里,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辉煌。
就在韦美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与规划之中时,旁边店长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韦美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邵姐从门缝里探出头来,脸上挂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冲她招了招手,语气波澜不惊地说:“韦美,你来一下办公室。”韦美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莫名的不安瞬间涌上心头。
云朵在一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估计是谈降底薪的事儿。”韦美闻言,手忙脚乱地合上镜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起身朝着办公室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忐忑不安,完全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推开门走进办公室,办公室里飘着隔夜咖啡的酸腐味,缺口的马克杯里结着褐色的咖啡垢。韦美盯着那圈霉斑般的污渍,突然想起老家腌菜坛子边上的霉斑,她正坐在椅子上专注地处理文件。过了好一会儿,邵姐终于抬起头,韦美这才发现,她眼睛下面有着明显的黑眼圈,即便化了妆也遮不住疲惫与憔悴,妆容看起来比平时粗糙了许多。
邵姐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说道:“韦美啊,最近咱们美容院的生意不太景气,你也清楚。公司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调整一下底薪。不过你别太担心,你可以多做些手工活,每贴一张祛痘贴能拿5块钱。要是有兴趣,也可以转做美肤师,提成会更高,收入自然也更可观。”
“坐吧。”邵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韦美僵硬地坐下,椅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仿佛也在为她此刻的不安而叹息。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震耳欲聋,仿佛整个办公室都能清晰听见。她的心里满是不甘,鼓起勇气说道:“邵姐,手工贴一张祛痘才5块钱,现在店里一天也来不了几个客人,这点钱根本不够维持生活啊。而且我从来没做过美肤师,既没经验,客户资源也少,这可怎么办呢…”
邵姐长叹一口气,声音里满满的无奈,仿佛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现在大环境不好,各行各业都艰难,咱们美容院也不例外。要是你觉得新调整的待遇不合适,有其他想法,我也理解,你可以考虑考虑其他出路。”
韦美瞬间听出了邵姐话里的送客之意,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她机械地点了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轻轻地带上办公室的门,那木门“咔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也像是为她这段工作时光敲响了丧钟。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七点十分,比平时下班晚了十分钟,而就在这短短的十分钟里,她已经在心里做了决定:明天就来辞职。
更衣室在走廊的尽头,韦美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去,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铅。她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扑面而来,这味道让她觉得愈发压抑。她的柜子在门口旁边,很容易就找到了。打开柜门,她缓缓脱下那件白色的工作服外套,这件衣服承载了她无数个疲惫的日夜。她换上自己的米色风衣,把工作服仔细地叠好,轻轻放进柜子,像是在告别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韦美推开美容院的玻璃门,一阵带着桂花香气的晚风立刻将她包裹。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馥郁的花香沁人心脾,感觉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丝舒缓。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低声诉说着秋日的故事。树叶的缝隙间,漏下斑驳的路灯光,宛如洒下一地碎银。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好似夜空中闪烁的萤火虫,又像是无数人未眠的梦想。韦美把帆布包往肩上提了提,踩着帆布鞋,一步一步朝着地铁站走去,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很长。
回到家,韦美来不及休息片刻,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登录某宝后台。她的店铺叫千云亦,主营水晶饰品,这是她辞职后的全部寄托与希望。然而,现实却残酷得如同冰冷的寒冬,给了她狠狠的一击——店铺的销量少得可怜,评论区大多是“东西不错,但价格有点贵”这样的留言,就像一把把小刀,刺痛着她的心。
她强忍着内心的失落与沮丧,叹了口气,点开客服对话框,一条一条耐心地回复着顾客的咨询,。突然,一条消息如闪电般跳了出来:“老板,你这水晶是真的吗?能转运吗?”
韦美愣了一下,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快速回复道:“您好,我们的水晶都是天然矿石,品质有保证。至于转运,这更多是一种心理上的寄托,信则有,不信则无。”
对方回复得很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最近运气特别差,倒霉透顶了,想买个水晶试试。你能帮我推荐一个吗?”
韦美思索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一款紫水晶手串,她迅速敲击键盘:“紫水晶在传说中有助提升灵性,平衡情绪,很适合您现在的状态,或许能给您带来一些积极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