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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到上次来过的那个废弃食品厂院门前，院子里依旧人不多。徐大楞跟门前收费的人说找小兵。那个人安排另一个人领着我们去了不远处一个高围墙的院子。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才推开门走进院子，我们也跟着进去。
院子很宽敞，像个四合院。正对着院门的是三间正房，两侧各是两间厢房。院子中间放了一张圆桌和几把椅子，小兵就坐在桌子正中的一把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白瓷茶杯。
看到我们进来，小兵没有起身，只是用手指了指椅子，示意我们坐下。
徐大楞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说：“小兵哥，今天是星期五，你就让人捎信把我叫过来，这么急吗？”
小兵眯着眼睛看着徐大楞，慢悠悠地说：“这几天没过来卖油，怎么不干了？还是又找到了别的路子？”
“什么路子？公社就你这一条路子。你把路子掐断了，我还能上哪儿去卖？我们不准备干了。”徐大楞回答。
“不准备干了？挣钱为什么不干？你自己榨的油，卖给我一块钱，还不用你一趟趟往这儿跑。我一下子都买了，你这不是在家坐着收钱的买卖吗？”小兵反问。
徐大楞笑着说：“小兵哥，我家里就我和我父亲两人，家里就那么大个地方。你让我天天不闲着，也就能榨出几十斤油来，还得偷偷摸摸的。再说，附近几个队里的豆子也让我们收得差不多了。现在想干也干不了。我手里还有五十斤左右的油，你要我就卖给你。”
小兵斜着眼睛看着徐大楞，很久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开口说：“小兵哥，我能说两句吗？”
小兵看着我，又看了看徐大楞，“听口音，这个小老弟不是咱们这的人吧。”
“对，不是。是我们大队的知青，跟我处得不错，就像我弟弟一样。我有什么事情都是我这个弟弟给我出主意。”徐大楞解释。
小兵看着我，“小老弟，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我站直身子，看着小兵说：“小兵哥，我大哥刚才跟你说的都是实情。豆子现在的确是收不到了。再远的地方我们也不敢去。虽然现在政策宽松了，但也没说让搞‘投机倒把’呀！万一出事，钱挣不到不说，人也得搭进去。我们不像你，我们没什么背景。你说这个生意我们怎么做下去？”
小兵笑着看着我说：“你接着说，你一定有办法的。”
我装作挺无奈的样子说：“我是有个办法，这个办法也是刚想到的，我还没和我大哥说过。我说说，两个大哥看看行不行。我今天来到你这儿，看到这个院子就知道小兵哥你不一般，应该有些门路买到豆子吧！”
小兵想了想，“我现在想想办法也不是买不到，但是买不了多少。你是想让我给你们买豆子，你们再榨油卖给我，这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你们买我的豆子能给我多少钱。”
我说：“现在大豆国家供应价格是每斤一毛六，我们去社员家收豆子每斤两毛左右。不知道小兵哥能买到什么价格的豆子。”
小兵没有直接回答我，又看向徐大楞说：“你这个小老弟不错，知道利用我的关系。这是对的。合作嘛，就是这个样子。我要是弄到豆子，价格肯定要高于你们收的价格。但是油的价格是我们说好的，我不会再给你们加钱的。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生意还是要做下去，我明天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弄到。明天你们直接来我这里就行了。今天既然谈不出结果，就这样吧！”
我知道这是小兵想让我们走的意思。有些话还没说呢，我看着小兵不紧不慢地说：“小兵哥，其实豆子的价格不是合作的最终问题。我今天说的是，小兵哥如果能够弄到大量的豆子，我们合作就不是小打小闹挣点小钱的事了。我们有了原料，就可以想办法扩大产量。你多挣点，我们少挣点，关键是量要大。这样我们挣大钱也是大钱了，你说是不是？”
小兵听我说的话，又有了跟我们说下去的兴趣：“没错，小老弟，我也是这么想的。挣点小钱还得提心吊胆的，不如冒点险大点整的。”
徐大楞这时有些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话：“挣钱是不错，可是一旦有事，小兵哥不会把我们推出去顶缸吧？在公社你有靠山，我们就是一个社员。就像我在你这儿卖点油，你说让我一块钱卖给你，我不卖就做不了这个生意。卖了我还挣不了几个钱。你说我敢跟你冒这个险吗？”
“老弟，你做的这个生意，现在看是我在盯着你。时间长了，盯着你的就不是我了。你应该感谢我。我不是断了你的生意，还给你留了条路。那些人会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最后还能把你送进去。我说的这些话你可能不信，有些事情只有发生了，你才会明白。我找上你们，是你们的幸运。不要怕风险。你看，你的这个小老弟说的办法，我们冒点风险就能挣大钱。出了事，我肯定会先保住我自己。我要是保不住，不也是跟你一样吗？富贵险中求嘛。你为什么不敢跟我冒这个险呢？”小兵说。
徐大楞听着小兵的话，觉得挺有道理，说话口气不那么硬了：“小兵哥，我要是出事进去了，我就一个老父亲。你说我能冒得起这个风险吗？我今天来其实就是来跟你说不干了的事。你让我回去好好想想吧。明天我让我弟弟小文过来，看看豆子的价格怎么样。今天就这样吧。我们就先回去。”
说完，徐大楞就向小兵点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我客气地跟小兵说了声：“再见，小兵哥。”就赶紧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小兵还是坐在那里，没有站起来送我们。我还是觉得他没看上我们这些社员。这不是一个能长期合作的人。就像他说的，有事他肯定先保住自己。
我们一直沉默地坐在后车座上。车子走了一段距离，徐大楞才说：“小文，你的想法其实不错。你要不是提前跟我说让我跟他横一些，我今天都差点同意跟他合作了。不过我对他还是不放心。”
我坐上车子就一直在想小兵这个人。他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是那种很招人烦的人。我真是不想再看这个人一眼。
听到徐大楞跟我说话，我就回应说：“徐大哥，刚才我还在想这个人。上次看到他，他说话虽然不好听，但人家有背景，咱也确实拿人家没办法。可是今天我看到他，觉得这个人太烦人了。看他那个样子就想揍他。真的，我从来不会想着揍谁，黄利军是一个，他也是一个。这种人我觉得我们斗不过他，我怕被他坑。你今天最后说的话是对的。今天要是给他答复，他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牛气的话。你看他看咱们的眼神，没瞧得上咱们。走的时候连站起来送一下都不愿意。我明天过来看看他弄到的大豆价格，再琢磨琢磨他这个人。我们要想办法在他没坑我们之前，想办法先把他坑了。”
大庆在我前面蹬着车子，听到我说要坑他，就高兴地说：“我赞成小文的话，咱们就先把他坑了再说。”
我又对徐大楞说：“徐大哥，你跟李队长能说上话，你让他在公社里好好打听一下小兵的靠山是谁，实力到底怎么样，他那个靠山这些年手里干不干净。”
徐大楞说：“行，我让李队长有时间去公社帮着打听打听。”我们一路聊着小兵，到了村里，都去徐大楞家里吃了饭，我才回知青点。
回到知青点，他们还在学习。我在外面洗了脚，进屋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就上炕躺下了。梁哥这段时间总是想知道我跟徐大楞他们出去玩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他凑到我身边想问问我，我看到他过来了就装作睡着了，他也无趣地不再问了。
等他们都学完了，关灯躺到炕上时，我已经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