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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海水灌入鼻腔时,耳朵里的珊瑚花开出了茂盛的花蕾。
林穗恍惚听见母亲在哼唱《月光光》。咸涩的潮水变得温暖起来,像儿时洗澡时母亲撩起的浴缸泡沫。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老宅的藤椅上,窗外是二十年前的金色夕阳。
“爸爸,妈妈?”林穗开心坏了,她兴奋的冲进客厅,熟练的踮着脚站在小板凳上,看父亲林风在厨房煎蛋。他总爱哼跑调的闽南语老歌,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考古作业留下的细碎伤疤。
“穗穗的太阳蛋要几分熟?”林风推了推滑落的金丝眼镜,锅铲在平底锅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蛋黄要像海神爷爷庙的灯笼那样晃悠悠的!”六岁的林穗挥舞着恐龙玩具,突然被父亲举到料理台前。他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小手,带着她一起颠锅。蛋液在空中划出金黄的弧线,完美落回锅中时,父女俩同时发出欢呼。
周末的书房里总飘着茶香。林风修复陶罐时,会给女儿一小块橡皮泥当"考古材料"。林穗跪在羊绒地毯上,学父亲用竹签清理"文物"上的花纹,鼻尖沾了泥巴还不自知。
“我们穗穗比研究生还专业。”父亲用袖口擦她脸蛋时,胡茬蹭得她咯咯笑。书柜玻璃映出他们依偎的身影,背后是母亲偷拍的相机闪光。
林穗永远记得那些点点滴滴——雨季来临时,他们会在玄关玩"古墓探险"。父亲披着格子毛毯当探险服,手电筒在墙上投出晃动的光斑:“前方发现青铜器!需要林小博士协助清理!”
她戴着玩具放大镜,用牙刷小心刷着父亲提前埋的"文物"——其实是涂了泥巴的巧克力金币。当她在"遗址"——沙发垫堆成的山里挖出金币时,父亲会模仿考古纪录片里的语气:“奥,我的天呐!这些发现将会改写人类文明史!”
母亲在边上“咯咯咯”笑个不停,笑话林风道:“你每月就要改写一次人类文明史,那这个世界早变天了!”
林穗跟着林风学会了很多:如何辨认潮间带生物,如何观察海流,她学会了游泳、潜水,学会了冲浪。
有次她捡到枚特殊的贝壳,父亲突然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小绒盒,里面躺着二十枚同样纹路的贝壳。“每发现一个新品种,爸爸就存一枚。”他说这话时,海浪正把他们的脚印冲刷成金色。
直到某个暴雨夜,林风从黑礁岛考察归来。他浑身湿透站在门厅,手里攥着那块改变一切的金饼。当闪电照亮他狂热的表情时,林穗第一次觉得父亲像是海底浮上来的陌生人。
他带着狂热回到书房,擦拭那块从黑礁岛带回的金饼。三十七岁的林风鬓角还没有白发,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着学者特有的热忱。“穗穗你看。”他举起金饼对着无影灯,上面蚯蚓般古朴的象形文字在夕照中诡异地转动。“这工艺比殷商青铜器还早两千年...”
厨房传来剁鱼骨的声响。母亲穿着防水布围裙走出来,潜水表还挂在腕上。“老林,吃饭了。”她声音很轻,但林穗注意到母亲的手指在发抖——那是她水下作业遇到危险后的应激反应。
晚餐的蒸鱼冒着热气。林风用筷子挑开鱼腹,突然说:"考察队下周就去黑礁岛。"
筷子砸在瓷碗上。母亲眼眶瞬间红了:“那座古城会吃人!去年打捞队...”
“那是他们设备落后!”林风突然提高音量,金饼从他口袋滑落,在木地板上滚出诡异的嗡鸣。林穗看见父亲瞳孔收缩了一瞬,弯腰捡金饼的姿势像在叩拜。“这次我联系了蒋家,有位合伙人乐意出资最先进的设备。”
夜里林穗被争吵声惊醒。透过门缝看见母亲攥着潜水刀:“你从第一次下水回来就变了!半夜对着金饼说胡话...”父亲背光的脸突然扭曲:“难道要穗穗像我们当年那样,吃着咸鱼配稀饭?那下面的黄金储量足够买下半座城!”
“可我们.....我们要是出事了,穗穗要怎么办?!”母亲近乎哀求的抓着父亲的衣服。
林风的脸终于变的柔和,他蹲下去紧紧抱住母亲。“不会的,不会的。就这一次,只要我们带着一袋金子回来,不光穗穗,阿爹的病也有钱看了。”
记忆突然碎裂。
林穗又站在码头,看着考察队往船上装铁笼。母亲最后的拥抱带着海水味:“穗穗记住,如果妈妈没回来...”
父亲急匆匆打断道:“别吓孩子!”他蹲下来给林穗别上贝壳发卡,指尖有礁石划伤的血痕。“穗穗乖,还记得阿难姑姑吗,你最爱的这个发卡可是她送你的,你就乖乖跟着姑姑好不好?”
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中,十岁的林穗发现父亲潜水服内衬缝着那块金饼。月光照在上面时,那些古朴的象形文字竟然在蠕动。
——咕噜。
深海的气泡声将她拖回现实。林穗在咸水中挣扎,突然看清记忆里被忽略的细节:她当年悄悄躲在设备箱里,登上了父亲的潜水船。
她躲在设备层时,有个穿靛蓝布衣的中年男子悄悄打开了进水阀,如今她才想起那是年轻时的林海生。而母亲失踪前最后的手势,根本不是告别,是国际潜水员的"危险警告"。
最恐怖的是此刻浮现在眼前的画面——六岁生日那天,父亲醉醺醺地指着电视里的深海纪录片说:“穗穗,有...有位神,优格在海底种了黄金...”当时她以为这是童话,现在才明白,父亲早被金饼里的寄生体侵蚀了神志。
咸水灌入肺部的剧痛中,林穗终于听见当年无线电里被静电掩盖的真相。母亲在沉船最后的喊声不是"救命",而是颤抖的:“老林...你背后......”
昏迷前的最后一眼,林铁终于找到了她,将她从柱子上救下来,往海水面上拉。
她仿佛看到当年,也有一个靛蓝布衣的男子拽着自己往上游——林海生,他害了整个考察队,却单独救起了林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