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蚨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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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漫过青石板时，林晚风总爱数檐角的冰凌。

那些剔透的冰锥悬在母亲窗前，像一柄柄倒挂的剑。七岁的女童裹着褪色棉袄，呵出的白气在琉璃窗上晕开，隐约映出榻间女子枯槁的轮廓。

“小风，进来。“咳嗽声裹着血丝，惊落了檐上积雪。

雕花拔步床里伸出的手枯若鹰爪，却仍戴着那只乌木镯子。林晚风把脸贴上去，闻到药渣混着沉水香的味道。“娘亲今日好些么？“

“你生辰要到了。“林夫人指尖点在她眉心，一抹凉意渗入灵台，“来，娘教你认星图。“

缠枝铜灯骤然熄灭，帐顶浮现浩瀚星海。林晚风看着母亲袖中飞出的十二枚玉简，在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拼出残缺的月轮。

“记住，太阴现世时，要在心经运转三个周天。“林夫人突然攥紧她手腕，乌木镯上的饕餮纹咬住脉搏，“尤其是月圆之夜，千万不能...“

窗外传来玉磬清音，星河瞬间溃散。林晚风转头望去，琉璃窗上已结满霜花，再回首时，母亲眼尾朱砂痣正化作血珠滚落。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母亲。

***

停灵第七夜，玄天宗的仙鹤衔来了测灵帖。

林晚风跪在棺椁前，看檀香灰落在素麻衣上。父亲新纳的妾室倚在门边，蔻丹染就的指甲捏着鎏金帖子：“到底是嫡女有福分，测出灵根便能去仙山了。“

她没接那帖子，只将母亲冰冷的掌心贴上面颊。乌木镯突然发烫，烫得她几乎要甩脱，却听见棺中传来细若蚊呐的声音：“藏好...“

“小姐怕是伤心糊涂了。“姨娘娇笑着来扯她，“让嬷嬷给你换身鲜亮衣裳。“

挣扎间玉镯撞上棺椁，十二道银纹一闪而逝。林晚风突然看清姨娘发间簪着的九鸾点翠步摇——那本该随母亲葬入青玉枕的陪葬品。

当夜西厢房走了水。众人从灰烬里扒出三具焦尸时，林晚风正站在父亲书房，捧着他最爱的定窑茶盏：“女儿明日便去玄天宗。“

知府大人看着幼女裙摆滴落的火油，喉结滚动数次，终是在测灵帖上加盖了官印。

***

飞舟穿过云层时，林晚风腕间的灼痛愈发剧烈。引路弟子指着远处雪峰惊叹：“瞧，那就是清绝道子闭关的玉蟾宫！“

她低头咬住袖口。母亲临终前刻入灵台的禁制正在松动，某种阴寒之气顺着脊骨攀爬。恍惚间听到虚空中有女子嗤笑：“林氏竟用婚约做枷锁？“

骤然的失重感袭来。飞舟撞上乱流那刻，林晚风袖中抖落半幅焦黄纸钱——正是姨娘昨夜烧给枉死丫鬟的往生符。

“抓紧我！“斜里伸来的手带着冷梅香，月白广袖卷住她下坠的身子。林晚风抬头望进一双含丹凤目，少年眉间朱砂痣艳得妖异。

苏清绝接住她瞬间，怀中突然爆出青光。本命剑自发出鞘，剑锋直指女童心口。

“先天剑骨？“随行长老的惊呼中，林晚风看着少年用指尖抚过自己颤抖的脊背。他体温比常人低得多，像是终年不化的雪。

“别怕。“未来道侣在她耳边轻笑，玉冠垂下的流苏扫过脖颈，“我们注定要骨血相融的。“

飞舟甲板上的众人都在欢呼，无人看见林晚风藏在袖中的手——那里攥着从苏清绝腰间顺来的冰玉环，此刻正在她掌心渗出丝丝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