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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雨丝细密如针，将青石板路洗得发亮。苏沉烟抱紧怀中的乌木匣子，在巷弄间疾行。她的衣袖已被雨水浸透，却仍死死护着匣中物事——那是苏家最后半卷《天香谱》。
“站住！“身后传来厉喝，铁靴踏碎水洼的声音越来越近。
沉烟咬唇拐进一条暗巷，指尖急探入腰间香囊。她捻出一撮淡黄色香粉，借着巷口灯笼微光，看清追兵已至三丈外——五名黑衣人，腰间佩刀泛着冷光。
“交出来，饶你不死。“为首者横刀拦住去路。
沉烟突然扬手，香粉迎风散开。追兵正要讥笑，却见那粉末遇雨即燃，爆出刺目白光。趁着众人捂眼痛呼之际，她翻身跃上矮墙，却听“嗤“的一声，左肩骤然剧痛——一支袖箭已没入肌理。
她踉跄跌进墙外马车，帘幕垂落的刹那，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睛。
“姑娘的血，脏了我的沉香。“
男子一袭月白长衫，膝上摊着本棋谱。车内烛火将他轮廓镀得朦胧，唯有腰间一枚青玉螭纹佩格外醒目。沉烟认得这纹样——金陵裴氏的家徽。
“求公子...“她喉间涌上腥甜，“送我去城南...“
话音未落，箭上淬的毒已发作。朦胧中听见男子轻叹，有冰凉手指按上她腕脉。失去意识前，鼻尖萦绕一缕清冽香气，似雪后青竹混着龙脑，莫名让人安心。
再醒来时，沉香已换成药香。沉烟发现自己躺在素净厢房里，左肩缠着细麻布。窗外雨声淅沥，案头紫铜香炉吐着袅袅青烟，是安神的甘松香。
“苏姑娘醒了？“
珠帘轻响，昨夜那公子执卷而来。晨光里看清他容貌，沉烟呼吸微滞。这人眉眼如工笔勾勒，偏生唇畔一点笑纹破了清冷，倒像古画上走下来的谪仙。
“裴砚。“他放下药碗，“姑娘昏迷时一直攥着这个。“
乌木匣子完好无损地放在枕边。沉烟心头骤紧，却见他已转身去调香炉，仿佛对匣中物毫无兴趣。
“多谢裴公子相救。“她强撑起身，“不知...“
“箭毒已解，但伤口忌沾水。“裴砚忽然倾身，手指擦过她耳际。沉烟僵住，却见他从她发间拈出一片枯叶，“苏家的'枯荣香'，倒与传闻不同。“
沉烟瞳孔骤缩。枯荣香是苏氏秘方，能借草木传递讯息。这人竟一眼识破...
“公子认错人了。“她垂眸，“民女只是...“
“三日前，姑苏苏氏满门遇袭。“裴砚漫不经心拨弄香灰，“唯一逃脱的，是去扬州送香的幺女。“他忽然抬眼，“苏姑娘，你现在值黄金千两。“
沉烟指尖掐进掌心。父亲临死前将《天香谱》塞给她时说的话犹在耳边：“沉烟，这半卷秘谱关联前朝秘藏，切莫...“
“裴某不缺这点金子。“裴砚忽然推过一碟蜜饯，“但想知道，什么样的香值得灭门来抢？“
窗外惊雷炸响，雨势骤急。沉烟望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想起幼时听过的传说——青玉螭纹佩的主人，是朝廷最锋利的刀。
“公子既知我身份...“她忽然咳嗽起来，袖中暗藏的香粉已沾湿指尖，“为何不...“
“因为你的香。“裴砚突然握住她手腕，惊得香粉簌簌而落。他低头轻嗅，竟笑了：“枕霞香？这方子失传百年了。“
沉烟愕然。枕霞香是她根据残谱复原的，世上本不该有人认得。
“箭伤会发热。“裴砚松开她，从袖中取出个锦囊，“今夜子时，将此香混入安神香里。“他起身时，玉佩轻响，“对了，追杀你的不是普通匪类——他们用的箭，是军器监特制。“
珠帘晃动的声响里，沉烟打开锦囊。浅碧色香丸莹润如玉，她凑近轻嗅，蓦地红了眼眶。这是苏家祖传的“青蚨香“，能寻亲访故，父亲生前最擅此道。
雨打芭蕉声渐密。沉烟摩挲着香丸，没看见窗外掠过的黑影，更不知裴砚站在廊下，正将一枚染血的枯叶凑近鼻尖。
“枯荣相生...“他轻声自语，“苏老果然把秘密藏在了香里。“
（第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