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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旁的酒楼师傅手艺不错,素菜做得鲜美松嫩,但吃在赵水口中,依旧索然无味。
这顿饭吃得比三人先前谈话的时间还短。
窗外的香火烟味渐渐淡去,人语声也散了不少,年关临头,人们依礼祈福后,都各自归家准备迎接年节。
倾斜的日光洒到房间里,映得屋内尘埃上下飘浮,龚副城主和太守单独坐在房中,看着赵水关合的房门静默一阵,脸上的笑容逐渐化为冰冷。
“龚副城,真的可以用他吗?”太守说道,“这弟子脑筋聪明,下官怕……”
“越聪明的年轻人,越容易自以为聪明。”龚副城主摸了下手腕,说道,“接下来如何与他交涉,你拿捏着些,话莫要说全让他猜去。”
“下官会意。若是他临时退缩,该当如何?”
龚副城主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半抬起下颚,回道:“就想办法让他出现在上宴,说到底,这个人不过是这么些年经营上天送来的赠品而已。他若动手,锦上添花,若是没有……现在也逃不了干系了。”
“是。”
缭缭钟声,又在窗外悠长地回响。
龚副城主起身弹了弹褶皱的衣摆,循声望向外面的屋宇,看着那如梦中仙境般的清净之地,缓缓合上了双眼……
“切,还真是好运气。”
赵水晃着手臂走出门,嘴角挂着一抹吊儿郎当的轻笑。
他的目光在短暂停下步子的瞬间在周围转了一圈,而后收回,舒展下吃得有些发堵的肚皮,顺着长街往回走。
路上行人稀疏,在冬末春初中包裹得严实而神秘。
赵水快步穿过一条条归家的街道,分明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冰冷与寒寂,正笼罩在整个星都城之上。
“这个龚副城主,在星城可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地位仅次于城主。他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进可统领千军镇压叛乱,退可处理政务滴水不漏,称得上全才楷模。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父亲便是上一任城主,因此从小便受万人瞩目,他也不负众望在各方面都很优秀,所以当年公布继任城主之前,大多数人都以为下一任会是他呢。”
赵水只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收到了金湛湛的星讯回话。
“所以若是没有当今城主,这位置便是他的了?”他回道。
“可以这么说。毕竟从各方面的表现来看,都是龚副城主更为突出一些。当初就有好多人搞不明白,为何前任的几位星城重臣会将城主之位给一个能力似乎并不起眼的一位——当然,我这样说可没有贬低当今城主的意思。”
“那你了解是什么原因吗?”
“我哪儿知道。听说有人猜测是因为星城主张禅让制,所以前任城主想了想,还是将城位让给外人,以绝闲言之心。不过嘛我觉着这纯属瞎扯,换任城主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因为这个被左右,当然是谁最适合谁来做了,你说是吧?”
自然是有理的。
只是不知道那身处其中之人,是否也能如旁观者般看得清楚。还是说,从小便高人一等的他,已然习惯自认为人上人了?
赵水抬手摸着下巴,手指转动泛起蓝光,说道:“龚副城主在位这些年,主要负责过什么官务?”
星光忽闪,音讯被传了出去。
“一开始是江南的地方官员,辅佐主官统筹大小事务,大概做了五六年吧,后来被召回都城掌管刑狱,这个他做了十年,再然后便是被提任为城主,一直到现在估计有个十多年了。”
“掌管刑狱?”
“对啊,哦,不是审判官,是案件判定之后的事务管理,像案宗归档、惩办、押送之类的,后面好多事情呢。而且应付的对方还都是恶人,有些牵扯到江湖上的事,不好处理,所以几乎每一任官员都会碰上些幺蛾子,但龚副城主在任的那段时间,却没闹出什么棘手的事情。别人都夸,说他处理事情善后的能力非常好!诶,我说,我们这样背后谈论龚副城主会不会不大好?”
“怕什么,星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金湛湛的声音压得低了些,赵水差点儿没听清,“但我听说啊,二十年前创的反星术里就有一条可以截断星讯的法子,虽说后来被切断失传,我传星训的时候心里还是虚虚的。
这家伙真是知道得太多,自扰人了,赵水心想。
也不知道她平日里都跟别人聊什么八卦,才总会觉得心虚。
赵水刚想回话,金湛湛立马传来了新的一条:“诶,赵水,听说城主有意给你恢复身份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你年节上宴会去吗?”
她的消息果然灵通。
“嗯。”
“哈哈那我也去,虽然到时候压岁钱估计没得收了,但既然有你在,到时候的场面一定与往常不同,估计更有看头……对了,那个,外头有关你与付铮的事,是不是真的?”
“……”
赵水无奈地抚了抚额,正考虑着怎么打消她对自己生出的八卦之心,紧接着第二句话便传了过来。
金湛湛的语气听着似乎有些着急,说道:“没有打听的意思啊,就顺口问问而已。还有别的要问吗?”
“没有了,多谢。”
“哦,行吧。还以为你联系我什么事儿呢……连句新春贺词都没有,哼,一切顺遂咯!”
最后一句星讯传来,赵水不禁微微笑了下,没再回话。
他仰头望望暗淡的夜空,鼻间传来后厨的鱼香,让他感受到片刻的宁静。
“哪里还能安心过年啊……”
他喃喃叹道。
这一个年关过得很快。
经历了一次动乱的都城新春比以往更为平静恬淡,好似一只在休养伤口的狮子,各自默默舔舐着离别的哀怨、或是惊惶的无措。大街上来往的人虽然比往常多了不少,但人声稀疏,竟未引起他人的注意。
人人都只专心祈愿着,有赫连世子在的将来能够安稳度日。
至少现在,他们相信是安稳的。
赵水是在日薄西山时往宫城出发的,身上穿着他娘亲手给他缝制的衣裳——黑底绸缎内的白棉轻薄如浮云,其上蓝纹似流水般曲延成形,在灯烛下隐隐泛起光亮。
这是他娘第一次舍得拿珍藏的布料给他做衣裳,许是赵水知晓它的价钱,才会在穿在身上的时候感觉整个人贵气不少,也很不适应。本想换身轻便的易于行事,可他娘板着一脸恋恋不舍的神情强行阻止,也让他不敢多言了。
此一去,或许他赵水之“赵”,在天下人眼中怕是要改了。
“水哥你怎么这么慢,哟,今日穿得是哪家的富家子弟啊?”
赵水看了眼取笑他的许瑶儿,回道:“本平民又不像你们,只靠两条腿走过来的够快了。话说,你怎么也在?”
“我爱在哪儿在哪儿。”
“这些天她来陪我习练,便顺便一同来了。”旁边的付铮缠起马车的麻绳,转头对身后的苏承恒笑道,“看来用不着了。”
“嗯。”苏承恒点头回道。
赵水奇怪道:“不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