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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寂静的氛围被一阵来电震动打破。震动声穿透了Gucci羊皮手包，何洁迷迷糊糊地扫了一眼手机，是田彪发来的位置和信息。她慵懒地靠在奔驰S600的后座上，丝绸睡袍的带子松散开来，像水蛇般蜿蜒在座椅上。她抬手看信息时，后视镜里，新做的法式美甲轻轻刮过嘴唇，残留的纪梵希306号番茄红口红染上了虎口，乍一看，竟像一道新鲜的伤口。
“都云缨……你居然敢下手……”她低声嘟囔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恼怒与惊讶。随后，她不耐烦地踹了一脚驾驶座的后背，后腰那朵玫瑰纹身从真丝布料的缝隙中隐隐浮出半片花瓣。随着车身的晃动，翡翠耳坠轻轻摇曳，巧妙地切割着CBD五彩斑斓的霓虹光影。
当车辆缓缓驶入朝阳名宅地下车库，感应灯一盏盏次第亮起。何洁迈着高跟鞋下车，清脆的敲击声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惊醒了田毅腕间那只名贵的江诗丹顿手表。田彪等三人低垂着头，眼睛死死盯着反光的意大利大理石地面，无人敢出声说话，此刻何洁正紧紧攥着老板的鳄鱼皮带，那皮带在她掌心温顺地蜷成一个环。
“田彪，明早十点前，我要你把河边监控的所有录像送到我办公室。”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件染着酒渍的西装外套随手甩向新招来的女助理。丝绸睡袍的下摆轻轻扫过电梯按键，电梯轿厢里的红光瞬间膨胀，犹如一轮血色的月亮。
田毅在真丝被单的丝丝凉意中缓缓睁开双眼，床头的夜光钟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他微微转头，看到何洁侧卧在距离他三十公分外的地方，丝绸睡袍松垮地挂在她的肩上，领口滑落，大半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田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里一片混沌，只能模糊地记得酒吧街闪烁的霓虹、自己跌进河水时那刺骨的冰凉，还有在月光下晃动的白皙脚踝，那画面如梦似幻，却又仿佛真实发生过。
何洁感觉到田毅的动静，在他压上来的瞬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田毅带着宿醉和烟味的掌心轻轻擦过她的腰际，伴随着丝绸睡袍传来一阵裂帛声，这声音打破了寂静。
她静静地数着天花板上的裂纹，思绪却飘回到三小时前，在奔驰后座，她小心翼翼地用湿巾擦净田毅衬衫领口那刺眼的口红印。就在田毅扯开第三颗睡衣纽扣时，她突然发力翻身，将田毅按进了羽绒枕。这个反客为主的姿势太过突然，以至于梳妆台的香奈儿邂逅香水瓶被碰落，“砰”的一声，在波斯地毯上砸出一声闷响。
加湿器喷出的白雾轻柔地弥漫开来，裹挟着雪松香的气息，试图掩盖何洁耳后特意补涂的檀木调香水味。这瓶价值半个月工资的香水，正随着她的汗液慢慢渗进田毅的衣物。当田毅带着酒气的啃咬落在她锁骨时，她微微睁眼，望向智能烟雾报警器，那闪烁的红点忠实地记录着晨光渐渐倾斜的角度。
楼下垃圾车开始工作，发出沉闷的轰鸣。在最后时刻，何洁偏头紧紧咬住枕角。田毅的定制衬衫早已皱成一团，被随意扔在床尾，镀金袖扣不小心勾破了蕾丝床幔。何洁翻身跨坐在田毅腰间，丝绸睡袍的下摆轻轻扫过他胸口那一道道指甲痕。
晨光悄然穿透遮光帘的缝隙，像一把利刃在地毯上切出一道道金线。田毅在脊椎传来的钝痛中彻底苏醒，真丝被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带起几缕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床沿的丝绸睡袍下摆染上了星点暗红，恰似白瓷盘里隔夜的杨梅汁渍，其中一粒污渍恰好粘在床单那片不太明显的褐斑上。
他揉着太阳穴，努力拼凑着记忆的碎片：九眼桥边自己坠河的慌乱、白桦林里那晃动的裙角、还有那种仿佛刺破湿润屏障的微妙触感，一切都似真似幻，让他头疼欲裂。
这时，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田毅顺手用领带夹挑起染血的床单，仔细观察着。血迹的边缘呈不规则的锯齿状，他透过镜面衣柜的反射，看到自己后颈那一道道抓痕，不禁喃喃自语：“怪了……这玩意还能破两次……”
“毅……醒了？”何洁裹着浴巾从浴室走了出来，发梢上的水珠不断滴落，在地毯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她弯腰拾起那件皱巴巴的睡袍，动作优雅而自然。
田毅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黏在她大腿内侧的创可贴上，那是医用硅胶贴片特有的纹路。他隐隐记得，昨晚在混沌之中，确实有过两次短暂的阻碍感，只是当时大脑一片浆糊，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有些模糊不清。
奔驰S600车载广播里传来早间新闻的播报声，何洁坐在副驾驶座上，正对着车内后视镜补涂口红。田毅坐在后座，手中翻看合同的动作突然停顿，他望向窗外，九眼桥的轮廓在视线中越来越不清晰起来。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田毅最近春禧大厦的开业搞得风生水起，在一定范围内出了名，也因此进入了一些人的视线。这不，田毅的老爸田长云一个电话打过来，语气强硬地让田毅马上回家，说是他们红光电子管厂的领导们要见他。
“这些军工厂矿的领导，都快面临破产了，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大领导模样……”田毅心里暗自腹诽着，可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不断点头，在田长云严厉的声音中，忙不迭地保证马上回去。
田毅穿着锃亮的皮鞋，鞋尖抵在红光电子管厂宿舍区那扇生锈的大铁门下沿。父亲田长云那布满茧子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西装后领，就像拎着一件等待返厂的残次品。
“三车间你老刘叔的肺癌诊断书昨天下来了。”父亲田长云沙哑的声音里，夹杂着锅炉房飘来的煤灰味，“厂医院账上连止痛片都快断了，你倒好，在外头搞这搞那，怎么就不搞搞厂里的事？”
父子俩穿过爬满爬山虎的筒子楼，田毅的目光注意到东南角那三十亩荒地上疯长的野草。年前，新加坡开发商还曾开价1亿想要这块地皮，可此刻，却被几个退休的工友圈起来当作了菜地。财务科王科长的二八大杠歪倒在公示栏前，玻璃橱窗里，1997年的“先进生产集体”奖状旁，贴着半张字迹已经模糊不清的《关于深化国有企业改革的指导意见》。
成都东郊，春寒料峭，空气中弥漫着柴油味，在杉板桥一带游荡。红光电子管厂厂内宿舍楼里，四十六岁正当壮年的厂长张建国第三次捻灭烟头，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那锈迹斑斑的龙门吊，在暮色中，它仿佛凝固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会议桌上摊着市国资委的改制通知书，那红色的印章，在灯光下像一块未愈的烫伤，格外刺眼。
“老张，田师傅把儿子带来了。”办公室主任轻轻推开门，两团纠缠的烟雾随着他一同飘进屋内。老钳工田长云揪着西装革履的田毅，他那双人造革工作靴在地面上划出尖锐的拖拽声。田毅不慌不忙地扯松领带，腕间的青金石袖扣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冷的光泽。
“各位叔伯，我爸说厂子要黄了？”田毅大大咧咧地径自落座，手中的鳄鱼皮公文包“啪”地一声拍在泛黄的《红光厂安全生产守则》上。张建国的目光落在他腕间的劳力士迪拿通手表上，这种采用18K黄金镶钻工艺的手表，是田毅特意挑选的，毕竟在老一辈人的观念里，劳力士就是实打实的硬通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