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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鸟在初阳下争相问答
他坐在勒勒车上遥望东方
你的泪水为一线微光改变风向
——民国二十七年
七叔,桂陶说,我有个想法,给我大姑的诗歌印刷成册,送给喜欢诗的人。现在满洲国禁止印刷书本,我担心这事不能成。
七先生说,女人要远离政治和战争,她的诗只写人性、人情和生命。印刷不成手抄成册也中。你若愿意明天就开始吧。徐桂陶说,女人不介入政治和战争是男人的关怀。男人是母亲们养育的。丽珠大姑爱上蒙古人势必与政治和战争发生关系。不过为抄好她的诗我和大姐一定尽力。
七先生知道徐桂筝不识字,觉得她的话别扭,就说,人不能光靠吃米活着,活着要有诗。光靠诗不能活,活着要有米。你们各负其责,我希望老徐家的闺女平安,两样都行。徐丽珠是个教训,不能重蹈覆辙。徐七爷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本书,递给侄女说,这是刚刚淘换来的,没事看看,人不同读书效果不同。
她双手接过,首页记录一些话:
著名的希腊神话战役:
战争双方:半人半马(Centaur)和拉皮斯人(Lapiths,希腊人)。
半人半马是色萨里君主与涅斐勒的后代,一般被描写为粗野、狂暴和不讲道理。作为野蛮的代表,与酗酒、暴力和色情相联系,但也有少数例外。考古家研究认为,半人半马族可能是游牧民族自身的图腾……
徐桂陶一目十行,抽出一句话——半人半马族可能是游牧民族自身的图腾。她想,徐天牛是汉蒙混血儿,他和火焰在一起总担心自己变成马。徐天牛野蛮、狂暴、不讲理吗?他会沉迷酗酒、暴力和色情吗?他还是个孩子,不知道长大会是啥样。可能他身上也有HR33魔咒。徐桂陶说,七叔,我明白点儿了。
明白什么?他问。阻止悲剧。她说。
必须地。我也惦记徐天牛,嗜酒免不了。至于暴力我倒希望满洲人有些血性。色情嘛,谁不希望家族的后人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七先生在心里祈祷,忘记有没有对侄女说过这些话。
关于魔咒的事儿快一年了,至今没找到破解的钥匙,我爹五先生还在研究吗?他走到哪儿都不会忘记责任。徐桂陶想。
姑娘们在动荡的年月情窦初发,爱情在混沌的世界潜滋暗长。不管世道怎么乱,桥边红药年年新生。但愿吧。有人这么想。自打王光桦来过徐家,徐桂筝的梦就有了方向,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屯不肯休。一周过去她决定行动。
她向徐桂陶请教了诗句,织了细棉布。挑出最细的白丝线,用招苏台河的清流洗过,用南山的金沙和月光浸过,用桥头的柳叶染过,绣好“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手绢。
这位任性的姑娘希望徐家屯天天出事,每件事里都有王光桦。那烽火中的光影衣衫素朴整洁,走路不急不缓,在众人面前沉默寡言,所有的人和事都在他的脑袋里搁着。有他在南山女子的心就很踏实。昨晚例外。
昨晚桂筝在马灯下织毛衣,仔细寻找院外既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她希望丽珠的事不要结束,也希望母亲夜里不要把孩子生下来,这样她就能将毛衣织完天亮送给那个人。
母亲徐海兰怪她尽想自个儿,兵荒马乱的还有心干私活,为八字没一撇的人。桂筝说我大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还提这个,是不是太残忍了?人没了,老赵家派家丁索要赔偿,我八叔怕不赔就死人。还好院里的东西提前卖给老马客了。剩下的全让赵家带走,还赔了一头骡子。
额吉感觉闺女在有意跑题,也有意往一个男子头上拐,仿佛那是她早就预备好的。为人母一定要看紧孩子的婚姻,一定找爹娘全乎有兄弟姐妹照应的人家。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不能像丽珠过了婚龄草率嫁人让她娘受埋怨。她问,你看见王光桦干啥了?啥都没干只是抄手站着,还有人给他织毛衣。桂筝说赵家的老儿子赵世孝不是叫胡子吓死了吗?
“这与他有啥关系?”“那小兔崽子被胡子围堵后回家不几天就死了。还有赵家的哥四个枪杀了屯里的佃户梁五麻子,至少得有人抵命吧。这官司得打一辈子,赵家的后代被称作血仇子弟。”
“这与王光桦有关系吗?以后不要提赵家的事。”“一切都与他有关,一切都是王光桦安排好的。”
“一切都是长生天安排好的。”
“徐天牛说他的心在所有事情上走着。心是尖的,系在绳子的无数个结上。”
徐海兰吹灭了灯盏说,睡觉,做个省油的灯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