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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铃仍在檐角震颤不休，蓝容指尖轻轻摩挲着绣帕上的枫叶纹路。
窗外飘来几片泛黄的枯叶，恰巧落在案头墨迹未干的《流言溯本录》上——这是她为破解近日坊间"慈济堂苛待孤老"的谣言连夜整理的证词。
"东街王婆的咳疾方子该换了。"吟哕捧着药碾子蹭到案边，龙角上还沾着晒干的甘菊，见蓝容盯着枯叶出神，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包松子糖："娘亲尝尝这个，城南孩子们用野莓新熬的......"
话音未落，房梁忽而坠下一串冰晶。
白涵的剑鞘比蓝容转身的动作更快三分，寒芒掠过时却只挑住片轻飘飘的鹤羽。
月白色身影从雕花藻井翩然落下，来人广袖翻飞间抖落满地星屑，惊得吟哕手中药碾"咣当"砸在青砖上。
"凤族小公主何时学会用天雷火烘黄芪了？"面具后的声音裹着三分笑意，玄铁面具边缘的云雷纹让蓝容瞳孔微缩——那分明是文曲星阁藏书楼的印记。
神秘人抛来的玉简在空中绽开光幕，李大人与茶商密谈的影像清晰可见。"......就说慈济堂的米粥掺了观音土。"影像里的李大人正将银锭推给满脸谄媚的商人，"等那丫头求到本官头上，你们再抬三倍价卖粮。"
"星阁最忌插手凡尘事。"白涵的剑尖抵住对方咽喉，却见那人反手亮出半块凤纹玉佩。
蓝容呼吸一滞，这分明是她百年前赠予文曲星君贺寿的边角料，当时还笑称要留给未来徒弟当拜师礼。
面具人趁众人愣怔时化作流光遁走，唯留句调侃消散在药香里："小凤凰挑男人的眼光，可比选徒弟强多了。"
"娘亲快看！"吟哕突然扒着玉简惊呼，影像末尾闪过李大人书房暗格，整面墙的账本封皮都印着户部侍郎的私章。
蓝容拈起块松子糖含在口中，甘甜滋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眼底已铺开澄澈星河——文曲天赋全开时，连窗棂投下的光影都成了精妙的算筹。
* * *
李府书房的地龙烧得极旺，蓝容裹着狐裘进门时，正撞见李大人慌张地将密信塞进暖炉。"蓝老板深夜造访......"他强作镇定的声音在看到玉简投影时骤然扭曲，官靴不慎踢翻鎏金炭盆，溅起的火星在蓝容裙裾燎出细小孔洞。
"上月您给慈济堂批的二十车陈米，实际到库不足五车。"蓝容指尖轻点虚空，金色算纹凭空织成密密麻麻的账目网，"剩下十五车的差价，刚巧补平了您侄子赌坊的亏空？"
李大人的脸色比窗外积雪还要惨白，官袍下的身躯开始发抖。
按惯例，这般罪证足以让他流放三千里，然而当侍卫冲进来时，蓝容却将玉简轻轻放在他冷汗涔涔的掌心。
"听说大人当年金榜题名时，曾在孔庙立誓要修万家书塾。"她突然指向墙上泛黄的《寒窗夜读图》，画中少年挑灯夜读的剪影与眼前肥硕身躯重叠，竟让李大人浑身剧震，"慈济堂新设的义学分院，缺个能把《千字文》讲成活字印刷术的院长。"
满室寂然中，炭盆爆出个清脆的火花。
李大人攥着玉简的指节发白，突然对着蓝容长揖及地，官帽滚落时露出早生的华发。
谁也没瞧见一缕功德金光从他发梢没入蓝容腕间，那串裂璺的碧玺手链又悄然弥合了一粒珠子。
七日后，蓝容倚在慈济堂二楼的栏杆上，看李大人顶着两个乌青的眼眶给孩童们演示活字排版。
曾经收受贿赂的手，此刻正稳稳握着雕刻刀将《三字经》刻成梨木字块。
"他把自己半数家产填了药材窟窿。"吟哕把热腾腾的桂圆茶塞进蓝容手里，龙尾巴在裙摆后开心地小幅度摆动，"今早还凶巴巴地赶走想虚报账目的米商呢！"
瓦当上的积雪簌簌落下，蓝容望着庭院里追逐打闹的孩童轻笑。
她自然没漏看西南角银杏树上栖着的冰晶凤鸟——那小家伙今晨第三次假装理羽，实则偷瞄李大人的模样，简直与它在天宫监视犯仙时的姿态一模一样。
妆奁里的星纹帕子被夜风掀起一角，雷纹枫叶在月光下泛着淡淡金芒。
蓝容抚过帕角细密的针脚，想起某人结印时总不自觉曲起的尾指，眼底漾开的笑意比檐下冰凌折射的星辉更明亮。
月光穿透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织出银白蛛网。
蓝容将最后一块活字模归入梨木匣时，忽觉颈后掠过丝凉意——白涵的剑气总带着霜雪气息，这次却混着甜糯的桂花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