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吹来的风

第70章 茅山夜未央,征令裂穹苍。 新人誓同死,赤土护根长。(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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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扬起的尘土尚未落定,戴眼镜的男子已掏出工作证亮在村长面前:"茅山涡村村委会?我们是国土资源局的。这是征收批文,你们村后山三百亩林地已被划入生态旅游开发项目,限期半月内完成迁坟、清林工作。"

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池塘,炸开层层涟漪。王婶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迁坟?我男人他爹的坟可就在后山竹林里!"小李攥紧拳头就要往前冲,被一尘一把拽住胳膊。阿秀突然觉得嫁衣上的金线硌得慌,那针脚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绣的鸳鸯戏水,此刻竟像道符咒捆在身上。

村长李振国的中山装后背洇出汗渍,他接过批文时手指微微发颤。去年大水冲垮堤坝那夜,他也是这般攥着县里拨款的通知,在祠堂跪了整宿。此刻他盯着文件末尾鲜红的公章,忽然想起老伴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振国啊,咱村风水就靠后山龙脉,可千万守住了……"

"同志,这上面说补偿款按每亩八千结算?"村长推了推老花镜,镜片反光遮住眼底情绪,"可去年隔壁赵家村征地,补偿标准是一万二。"

眼镜男推了推下滑的镜框,嘴角扬起职业化的弧度:"李村长,旅游开发是县里重点工程。再说了,你们村年轻人都往城里跑,留着那些荒山野岭也是浪费。"他目光扫过人群中几个低头玩手机的年轻人,"不如换成现钱实在。"

一尘突然感觉阿秀攥着他衣角的手在发抖。他转头看见未婚妻睫毛上凝着细小水珠,不知是泪还是汗。去年大水过后,他们曾在后山发现过一窝被冲垮的野兔崽,阿秀用碎布头给每只小家伙缝了暖窝。此刻她盯着眼镜男锃亮的皮鞋,突然开口:"领导,后山那片野樱桃林要是砍了,开春就再没红云盖顶的景了。"

眼镜男愣了愣,旋即嗤笑:"小姑娘,现在谁还稀罕野樱桃?等度假村建起来,城里人排着队来住你们这破土房?"他掏出效果图展开,霓虹灯映照的欧式别墅群在暮色中闪烁,像群张牙舞爪的怪兽。

人群突然裂开道口子,拄拐杖的张太公颤巍巍挤到前排。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戳着效果图:"这地方……这地方不就是我张家祖坟吗?"他猛烈咳嗽起来,拐杖咚咚敲着青石板,"当年鬼子拿枪逼着,我们老张家人都没挪过祖坟!你们这些穿官衣的,比鬼子还狠?"

空气瞬间凝滞。一尘嗅到危险的气息,像暴雨前闷热的夏夜。他下意识将阿秀护在身后,却见村长突然上前一步,中山装的第二颗扣子崩落在地。

"同志,我们村要开村民代表大会。"李振国的声音像生锈的铜锣,"按照《村民委员会组织法》,涉及土地征收必须三分之二村民同意。"他转身面对黑压压的人群,花白头发在风中根根直立,"现在,同意征地的举手!"

广场陷入死寂。晚风卷着鞭炮碎屑打旋,夕阳将最后一线金芒涂在村长佝偻的背上。眼镜男不耐烦地看表,小李突然扯着嗓子喊:"我不同意!"像火星溅进油锅,此起彼伏的"不同意"炸响在广场上空。王婶刚要抬手,被老伴一巴掌拍下:"你个败家娘们,祖坟都敢卖?"

眼镜男脸色铁青,合上公文包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李村长,你可想清楚了。县里明年给各村的扶贫款……"他故意顿住,满意地看着村长肩膀明显塌陷。

一尘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他和阿秀跟着村长去县里争取危房改造资金,在政务大厅坐了整宿,最后只等到句"回去等通知"。此刻他望着村长瞬间苍老十岁的背影,突然推开人群走到前面:"领导,我们村有手艺。"他扯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您看这竹编,这木雕,还有阿秀的刺绣,我们能在网上卖!"

阿秀跟着站出来,嫁衣下摆扫过满地碎红:"我们村后山的野蜂蜜,山泉水的豆腐,城里的超市都抢着要!"她声音发颤,却像春雷般在人群中炸开。小李举起手机:"我已经在抖音发视频了,现在就有两万人观看!"

眼镜男看着这群突然变得陌生的村民,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蝼蚁。他后退半步,脚跟撞在越野车保险杠上:"反了,都反了!"车门摔得震天响,引擎轰鸣着冲出村口,卷起的烟尘中传来变形的喊声:"你们会后悔的!"

夜幕降临,广场上的大红灯笼次第亮起。村民们却没有散去的意思,人群自动围成圆圈,将村长、一尘和阿秀拥在中心。王婶突然蹲在地上,把散落的瓜子皮聚成小堆:"我家那口子活着的时候常说,人活一口气。"她抬头望着星空,"这口气要是散了,跟死了有啥两样?"

村长从中山装内袋掏出泛黄的笔记本,昏暗的灯光下,密密麻麻记着这些年村民的难处:2017年大旱绝收,2019年猪瘟死了三十头猪,2021年洪水冲垮堤坝……最新一页写着:"今日,一尘阿秀大婚。吾辈当以血肉之躯,护我茅山涡村之魂。"

"振国叔,咱跟县里打官司吧。"小李突然说,"我大学同学在律师事务所,他说可以帮忙。"

阿秀父亲拄着锄头从人群走出,布满老茧的手搭在一尘肩上:"当年我爹参加抗美援朝,子弹打穿腿都没挪窝。今天要是让开发商扒了祖坟,我老陈家在地下列祖列宗面前抬不起头!"

一尘感觉胸腔里有团火在烧。他望着阿秀嫁衣上被汗水浸湿的凤凰,忽然想起去年抢险时,他们用婚庆公司送来的红绸子堵堤坝缺口。那时阿秀浑身泥浆,却笑得比洞房花烛还美。他转身面对乡亲,声音像淬火的钢:"明天开始,咱分三路。一路去省城找环保组织,一路联系媒体,一路整理祖产档案。我倒要看看,这天下有没有说理的地方!"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响应。张太公颤巍巍举起拐杖:"算上我这把老骨头!"王婶把瓜子揣回兜里:"我家那口子走得早,但坟头在后山竹林西边第三棵松树下,要动他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村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绽开朵朵血梅。阿秀惊呼着要扶他,却被老人摆手制止。他颤巍巍站上石碾,月光为他镀上银边:"乡亲们,三十年前我也像你们这般热血。那时带人修路,被石头砸断三根肋骨……"他解开中山装,露出胸口狰狞的伤疤,"今天,我这把老骨头再陪你们疯一次!"

夜风送来远处竹林的沙沙声,像祖先的低语。一尘握紧阿秀的手,感觉掌心的温度直抵心口。他忽然明白,婚礼上交换的不仅是戒指,更是生死与共的誓言。阿秀靠在他肩头,听见他胸腔里传来闷雷般的誓言:"阿秀,等这事了了,我带你去后山种樱桃树。让我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都能看见那片红云。"

人群渐渐散去时,村长悄悄把一尘叫到祠堂。供桌上摆着泛黄的族谱,最末页还留着墨香未干的"李一尘"三个字。老人颤抖着点燃三炷香:"孩子,知道为啥非要在祠堂办婚礼吗?"他望着袅袅青烟,"咱村李家祖上是明朝守陵人,代代相传的规矩——祠堂在,根就在。"

一尘突然想起阿秀绣嫁衣时说的话:"这金线要绕着并蒂莲走,线头藏在莲花心里,寓意永结同心。"此刻他望着族谱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突然懂得有些东西比生命更久长。

村长从供桌暗格取出个檀木盒,里面躺着枚铜制令牌,正面刻着"茅山涡",背面是"李"字族徽。"这是族长信物。"老人郑重交到一尘手中,"从今日起,你就是李家第三十二代族长。"

一尘手一抖,令牌差点落地。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儿啊,咱村风水在人心……"此刻他终于明白父亲未尽之言。祠堂外传来阿秀和姐妹们整理刺绣的叮当声,混着远处年轻人的争论:"我觉得该请省台记者……先找公益律师比较稳妥……"

村长咳嗽着点燃油灯,昏黄光晕中,他仿佛看见年轻时的自己。那年他也是这样站在祠堂,接过前任族长递来的族谱。窗外暴雨如注,他带着村民连夜加固堤坝,就像此刻他们要对抗的,不是洪水而是更凶猛的资本洪流。

"一尘啊,你知道为啥咱村叫茅山涡吗?"老人突然问。不待回答,他自顾自道:"茅是茅草,最贱的草,野火烧不尽。涡是漩涡,看着危险,却能让船只避风。"他枯瘦的手指划过族谱,"咱村人就像茅草,扎下根就再也不走;又像漩涡,把天南海北闯荡的游子都卷回来。"

一尘握紧令牌,金属的凉意渗入掌心。他忽然想起阿秀教孩子们唱的童谣:"茅山涡,三面坡,祖祖辈辈打赤脚……"此刻这质朴的调子在他胸腔激荡,化作冲锋的号角。

祠堂外传来脚步声,阿秀端着姜汤进来。她看见一尘手里的令牌,突然跪下:"族长,族长夫人给您请安了。"话未说完,自己先笑出眼泪。一尘拉她起身时,发现她嫁衣下摆沾着泥点,像雪地里绽放的寒梅。

"阿秀,等这事过去,我们重办婚礼。"一尘抚过她鬓边散落的发丝,"就在后山樱桃林,让满山花开作聘礼。"

阿秀摇头,泪珠砸在令牌上:"不,就现在。"她突然拽着一尘跑出祠堂,惊起满树栖息的夜莺。月光下,她褪去绣鞋,赤脚踩在青石板上:"一尘,你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常在这跳房子。"她转身,嫁衣如火般旋开,"今天,我要在这石板路上,跳完未完成的嫁娶舞。"

鼓点从老槐树下的广播站传来,是村长用扩音器放的唢呐曲。阿秀随着鼓点起舞,嫁衣翻飞如蝶。一尘看见她脚踝的银铃在月光下闪烁,像星辰坠落凡间。村民们陆续聚来,有人敲着脸盆伴奏,有人挥舞竹编当彩带。张太公用拐杖敲着节拍,王婶把红绸子系在腰间当水袖。

这夜,茅山涡村的广场成了最盛大的舞台。他们跳着古老的祭舞,唱着新编的民谣,用身体语言向世界宣告:这片土地上的灵魂,永远不会被征服。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时,一尘看见阿秀脸上未干的泪痕,在朝霞中化作金粉。他忽然明白,真正的婚礼不是红烛罗帐,而是此刻并肩作战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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