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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声落下,我体内某道看不见的门被推开,却不是通往高处,而是坠向更深处。钥匙的裂缝猛地张大,像一张没有唇的嘴,将我的影子一口吞掉。
铺子、巷子、青苔、负阶……所有被我走过的坐标,在同一瞬间折叠成一张薄薄的糖纸,被那嘴嚼得粉碎。没有味道,只有铁锈心的节拍被嚼成四散的铁屑,在我血管里叮当作响。
黑暗不再是黑暗,而是一张无限延展的胶片,上面逐格放映着我尚未经历的画面——
第零格:
我端坐在真正的神座,却不是黄金,也不是石阶,而是一把被岁月坐弯的塑料椅,椅面裂口露出海绵,像溃烂的伤口。
椅下堆满空啤酒罐,每一罐都刻着“赎买与赎卖”的粉笔字,罐底残留几滴黑色液体,倒映出无数张我的脸——他们同时开口,声音叠成回声:“欢迎回来。”
第一格:塑料椅背后,黎明终于升起,却像一张被反复复印的废纸,颜色越印越浅。
光里浮动着细小的字,每一粒都是我曾以为被删除的“过程”——
“第一次撒谎,七岁零四天。”
“第一次心动,血流速度每秒零点三米。”
“第一次怀疑神,耗时零点一秒。”
它们像灰尘,吸进肺里,咳出来又变成雪,落在塑料椅旁,积成一张苍白的病历。
第二格:病历封面上写着我的名字,却不是我熟知的任何一种文字,而是由断裂的钥匙齿拼成。
我伸手想翻页,钥匙的裂缝忽然咬合,狠狠咬住我的指尖——疼,却流出金色的血。
那血落在病历上,立刻长出新的台阶,一级级向上,却是由塑料椅的海绵、啤酒罐的铝、以及我被咬断的指甲砌成。
台阶尽头,站着穿白大褂的“我”,领口别着一枚工牌:【主治医师 / 北辰白夜】
他手里拿着手术刀,刀锋是我铁锈心的形状,正对我做出“请”的手势。
第三格:我抬脚,却被另一只脚先踩住——那是赤足、暗红、会晃动的影子,它不知什么时候从钥匙的裂缝里逃出来,如今长成了独立的人形。
影子冲我咧嘴一笑,牙缝间塞满青苔:“赎买与赎卖,等价与否,皆由我。”
它夺过手术刀,反手划开主治医师的胸白大褂——没有血,只有一张更小的塑料椅从伤口里掉出来,椅上坐着婴儿版的“我”,怀抱一颗仍在跳动的凡人心,像抱一只受伤的雀。
婴儿抬头,冲我发出第一声啼哭——哭声不是声音,而是一枚新的钥匙,通体铁锈,齿口却完整。
第四格:我伸手去接,钥匙却在指尖前停住,自行插入虚空,拧动。
咔哒——这一次,被打开的不再是“我”体内的门,而是胶片本身。画面从中间裂开,像舞台帷幕向两侧拉开,露出其后真正的布景:——那里没有神座,也没有塑料椅,只有一条极长的自动扶梯,运行方向却标着“向下”。
第五格:我踏上扶梯,踏板立刻感应到我的重量,开始逆行——
不是向下,也不是向上,而是向“侧”。
整个空间像被折叠成莫比乌斯环,扶梯沿着环的棱线滑行,每一次循环,都把我送回同一格画面,却让我比上一次更淡一分。
第七次循环后,我已透明成胶片上的划痕。划痕里,终于听见最初的那句话——“我从出生起便已登上神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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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那把钥匙已经化作两把利刃,其一为始源,其二为终焉。
划痕不再出声,而是裂成两道平行的伤口,一左一右,悬在胶片之外,像替我打开最后一对眼睑。
伤口里,各滴下一滴无色液体——落在莫比乌斯环的棱线上,瞬间长出两株对称的楼梯:
左边那株由“始源”之刃化成,淡粉,呈静面状,每一级都刻着“尚未发生”;
右边那株由“终焉”之刃化成,深紫,呈星空状,每一级都映着“已经错过”。
我同时踏上两株楼梯。左脚落在“尚未发生”,右脚落在“已经错过”。
两株楼梯同时一震,像被同一根弦扯动。左脚的“尚未发生”传来心跳,右脚的“已经错过”却传来叹息。心跳与叹息重叠,竟成了同一频率——像极远处有一扇门,正被我自己敲开。
阶梯的尽头,我已经看见了,是神座,不是黎明,但我已经知晓,神座———即是黎明。
“登上神座吧,北辰白夜。”
登上阶梯的脚步渐渐变得迅速,我的心境也逐渐澄澈,我要成为此世的神,纠正世界一切错误。
我踏上最后一级。没有钟声,没有号角,只有心跳与叹息合奏的“嗒”一声——像旧钥匙终于落进锁孔,像铁锈心最后一次撞向胸腔。
两株楼梯在我脚下同时崩解,粉与紫的碎屑并未坠落,而是被那滴无色液体重新黏合,凝成一把透明的椅——无背、无腿、无面,却恰好托住我的重量。它悬浮在莫比乌斯环的裂口之上,像一枚被世界遗忘的标点,却偏要在此处句读一切。
我坐下。坐下的一瞬,胶片倒卷,所有格子逆流成河——塑料椅、啤酒罐、病历、手术刀、婴儿、青苔、影子……它们像被按了倒带的雪,纷纷退回我的体内,却在半途突然停住,彼此重叠、压缩、淬火,最后化成一颗极小的黑点,落在我的左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