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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外公是不是没有来。”
上官凝记不得那时父亲对自己说了什么了，她只记得从那之后，那些人就再也没有来过。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上官凝看到的上官云扬都是睡着的，他永远挂着点滴，脸苍白得像一张纸，仿佛只要一阵风就能把它刮破。
那是上官凝第一次觉得死亡就这么近，上官云扬的身上好像系着一根细绳，它比自己体弱多病的弟弟更要脆弱，一阵咳嗽或者一阵急促的呼吸都可能使它断掉，上官凝就这么盯着他，仿佛在守着一件易碎的玻璃制品，好像只要她稍微分一下心，这件玻璃制品就会从她手中滑落，然后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上官云扬撑过了那一天，她得以再次看到他醒过来的样子，但从这之后，他却很少问问题了，那些输液管和医疗仪器像是一道道枷锁，将他束缚在了病床上，他坐不起来，甚至没有力气说话，整个人木木地看着天花板……他明明活下来了，却像是已经死了一样。
那一天，上官凝少有地主动和他说话，她牢牢地握着他的手，似乎要往这冰冷的身躯里注入一丝温暖。
“云扬……你难受吗？”
“嗯。”他的眼神迷离，像是随时要睡过去一样。
“你……讨厌我吗？”
这时上官凝才明白，她并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弟弟，她只是厌恶那世俗的评判，她不甘被他们轻视，不理解他们的选择，所以只能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在其他人身上，可……他又有什么错呢？他什么错都没有，仅仅是活下来他就已经够痛苦的了，自己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他？
“讨厌……为什么要讨厌？”他艰难地呼吸着，强忍着痛苦从喉咙中挤出一个个字，“他们……那些人都是觉得我要死了，所以……他们走了……但姐姐你……还在这里……”
上官凝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但她马上把自己的脸埋进了床单里——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姐姐……天空……是什么颜色的呢？”
上官凝无法回答，因为此时天空已经乌云密布，恐怕再过不久就会下起大雨。
“我……是不是给大家添麻烦了……”上官云扬的意识逐渐模糊，“我知道的……大家……都没有看起来的那样……喜欢我……”
“可是，为什么……他们又要来看我呢……讨厌什么……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我也有讨厌……的东西……我讨厌生病……讨厌病房……也讨厌睡觉……”
“死……会是怎么样的呢？我好难受……”
上官凝明明能清楚地记得这些对话，但到这里的时候记忆却戛然而止了，或许是那时她累得睡了过去，因为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了。
上官凝是被人们的呼喊声吵醒的，她从床上起身，看到窗外下起了大雨，天空没有颜色，地平线上却亮起了巨大的火光，那是火灾，苍云宗最大的图书馆正在熊熊燃烧。
那晚之后，她再也没见到父亲和弟弟。
上官建林说是她父亲将云扬带走了，他找到了治疗的办法，不顾她外公的反对离开了苍云宗。
据说他们和一个魔法师小队去了北极，但在那之后，那个魔法师小队全军覆没，最后连遗体都没有留下。
没人回来，他们死在了那里。
……
“哈！”上官凝猛然苏醒，她赶紧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好在，她只睡了短短几分钟。
“唔……”她脑袋昏昏沉沉的，或许是因为太过悲伤，所以心理防线一下子垮了吧……
“又想起过去的事了……”
其实那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错，就算父亲没有带走云扬，他们也找不到治疗的方法，到最后，说不定她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只要有一丁点希望，都值得你爸去拼命。”上官建林如此开导她，“换作是你妈，她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弟弟去死……倒是苦了那支魔法师小队，把他们也拉下水了……”
“可是，世界上很少有绝对正确的事，你要在那绝望中寻求最后的光芒，那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上官凝有时候很羡慕她这个没心没肺的舅舅，他既不在意长姐那耀眼得刺人的光芒将他掩盖，还勇于脱离家庭的束缚，甚至在离开上官家后也能拼出一片天，虽然他继承和来历不明的人混在一起，还做了不少坏事……但上官凝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似乎已经成了那刚出世的孙猴子，世界上几乎没有人能限制他了。
要是……自己也和那讨厌的家伙一样强……或许就能保护更多的人了。
她愣愣地发了一会神，才突然想起支部已经着了火。
她赶紧冲下楼去，而此时楼内的火焰也被彻底扑灭了。
上官凝一现身，和她同一个宿舍的绿发少女就立马扑了上来，她将她牢牢抱住，随后彻底崩溃。
“凝！呜呜……大家……大家都在里面……呜啊啊啊……她们……她们……呜呜呜呜……”
上官凝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之前只想着林天海，却把支部里的其他同事给忘了，而现在，她都没看到除了她们自己外的其他人……
“其他人……一个都没出来吗？”上官凝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而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和哭腔没什么两样了。
“她们……她们这么厉害……怎么可能……部长呢？部长他在哪里？！”
“他……他进去看了一遍……呜……才告诉我的……他说……大家……都是被那个混蛋……杀了……”
“……”
上官凝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她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想咳，咳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那个东西死死地卡在那里，甚至让她不得呼吸。
她的大脑“嗡”的一声响了起来，这道声音由小变大，在她脑中不断拉长，直至完全占据她的双耳。
眼中的世界开始旋转，上官凝全身一软，直接昏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