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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间星河。
夜风裹挟着夜市的烟火气掠过梧桐叶，我踩着月光往地铁站走，鞋跟叩击石板路的声响与二十年前晨跑时的脚步声悄然重叠。转角处新开的奶茶店飘来茉莉茶香，恍惚间竟与正畸时期含在嘴里的薄荷味漱口水气息相似，酸涩的金属记忆突然在齿间复苏。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陈叙发来的消息："方便聊聊吗？我在你家楼下的便利店。"便利店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门漫出来，他倚在冰柜旁，手中握着两罐可乐，拉环处凝结的水珠正顺着铝罐往下淌。这场景像极了高三那年的某个黄昏，我们挤在学校后门的小卖部，他总爱把冰镇饮料贴在我发烫的脸颊上，说这样能缓解正畸带来的牙龈肿痛。
"其实当年不是不想陪你。"他拧开可乐，气泡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爸突然查出肝癌，全家连夜搬去上海，手机卡都没来得及换。"他垂眸盯着罐身的水珠，"等安顿好回头找你，才知道你已经转学了。"
我望着货架上排列整齐的饭团，想起那段独自在陌生城市戴着金属牙套的日子。新学校的课桌总是冰凉的，食堂的饭菜硬得硌牙，深夜里疼醒时，只能抱着保温杯在宿舍走廊踱步。有次牙龈发炎肿得张不开嘴，对着视频里母亲流泪，她隔着屏幕抹眼泪："早知道就不跟风做正畸了。"
但是，此刻看着陈叙泛红的眼眶，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突然变得轻盈。"你看。"我对着便利店的玻璃门露出牙齿，陶瓷托槽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现在多整齐，连牙医都夸我保持得好。"
他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满岁月。"记得吗？你刚戴上牙套那会儿，总说自己像电影里的钢铁侠。"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其实那时候我每天都偷偷观察你，看你疼得吃不下饭，又硬撑着说没事的样子，比任何超级英雄都酷。"
便利店的自动门突然叮咚作响，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抱着零食跑进来，其中一个戴着亮闪闪的金属牙套。她们叽叽喳喳讨论着最新的正畸网红案例，"听说隐形矫正一点都不疼戴金属牙套会变牙套脸吧"的对话片段飘进耳中。我望着她们青春洋溢的脸庞，想起自己17岁时，也是这样怀揣着对完美的执念，在正畸热潮里义无反顾。
那时的教室后排永远藏着小镜子，课间最热闹的话题是托槽的颜色搭配。林悦把橡皮圈换成粉色的，被全班起哄像含着糖果；王昊因为偷吃排骨崩掉托槽，在医务室门口被班主任抓个正着。而我总爱收集每次复诊时医生给的薄荷味棉球，那些清凉的触感曾是漫长矫正期里最温柔的慰藉。
"你知道吗？其实正畸改变的不只是牙齿。"我转动着手中的可乐罐，金属摩擦声清脆悦耳，"最疼的那段时间，我学会了把布洛芬药片掰成四份，这样既能缓解疼痛，又不会依赖药物。每次复诊前，都要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
陈叙的目光变得柔和："所以刚才聚会时，你说那段经历是成长的印记？"
"是啊。"我想起聚会时李薇摸着自己整齐的牙齿感叹，当年疼到怀疑人生，现在却感谢那段咬牙坚持的日子。还有张明磊，他至今留着正畸时的病历本，说那是青春最硬核的证明。正畸不仅重塑了我们的面容，更在潜移默化中锻造了意志。
离开便利店时，陈叙坚持要送我回家。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错的轮廓像极了当年在操场上并肩奔跑的模样。路过口腔诊所的橱窗，展示着最新的隐形矫正器，透明的材质在灯光下几乎隐形。
"现在的孩子真幸福。"陈叙驻足观看，"我们那时候，金属托槽刮破嘴是家常便饭，说话漏风都不敢大声笑。"
我笑着摇头："但正是那些不完美的时刻，才让我们学会接纳自己。就像牙齿需要时间慢慢移动，人也需要经历疼痛才能蜕变。"记忆突然闪回某个暴雨天，我戴着歪斜的金属牙套在雨中狂奔，雨水混着泪水冲刷脸颊，却在跑到屋檐下时，对着积水里的倒影露出倔强的笑容。
到家楼下时，陈叙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是枚银色的牙齿造型书签，凹槽处刻着细小的托槽纹路。"上次去日本旅行看到的，总觉得该送给你。"他挠挠头，这个熟悉的动作让时光瞬间倒流，"虽然迟到了很多年，但当年没能陪你度过的时光，以后能不能慢慢补回来？"
我接过书签，金属的凉意很快被掌心焐热。远处传来地铁驶过的轰鸣声，像极了矫正期牙齿移动时细微的酸胀感。这种曾经让我畏惧的感觉，此刻却成了生命拔节生长的证明。
"好啊。"我抬头望向夜空，稀疏的星子在云层间若隐若现，"不过要先陪我去吃碗软面条，突然很想念正畸时那些温柔的食物。"
陈叙笑出声，伸手替我挡住迎面而来的风："再加份豆腐脑？记得你当年疼得只能喝流食，还总说等拆了牙套要吃遍全世界。"
我们并肩往夜市走去，霓虹灯光在眼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路过口腔诊所时，橱窗里的隐形矫正器泛着科技感的冷光，而我口袋里的金属书签，却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度。或许人生本就是场漫长的矫正，我们都在疼痛与等待中，慢慢成为更好的自己。
夜市的烟火气越来越浓，陈叙熟练地替我点了不加花生碎的豆腐脑。热气氤氲中，他说起这些年在上海的经历，我分享着创业路上的酸甜苦辣。当话题再次回到正畸时，我们不约而同地笑了——那些在齿间流转的疼痛与坚持，早已化作生命里最独特的勋章。
分别时，陈叙指着我手中的豆腐脑："以后每次复诊，都要告诉我。"他的眼神认真而坚定，"这次换我当你的专属护牙使者。"
我点点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月光依旧温柔，照得石板路发亮。口袋里的书签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极了矫正期牙齿移动时，那些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成长的声音。而我知道，在这场永不停歇的矫正之旅中，终会遇见更闪亮的自己，带着岁月赋予的勇气，走向星河万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