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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溯源
站在启明峰巅时，山风正卷着云海漫过肖飞的衣袂。他身后，阿尘正踮脚眺望，少年的发梢沾着几粒从妖界带来的花籽，那是灵木结果时随风飘来的馈赠，此刻在山风里轻轻颤动，像藏着整个妖界的呼吸。
五界在他们眼前铺展开来，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人界的炊烟从千村万落里升起，不再是记忆中单薄的灰白，而是带着暖融融的橘色，像无数只温软的手，轻轻托着夕阳的余晖。肖飞记得第一次踏足人界时，那座被裂缝撕裂的小镇，如今已在戏台前的欢笑声里长出新的砖瓦，孩童们模仿他挥剑的身影，比当年他自己的动作还要利落几分。炊烟里混着米酒的甜香，那是镇民们酿来庆祝安宁的，风一吹，连启明峰的石头都像浸在了暖意里。
往上些，仙界的祥云正从瑶池方向漫过来。不再是从前那副不染尘埃的冷白，而是掺了淡淡的粉紫，像被霞光吻过的绸缎。定仙莲的枯影早已被新生的碧叶覆盖，仙尊们移栽的灵种沿着云阶一路铺到南天门，偶尔有仙童骑着白鹿从云里钻出来，银铃般的笑声坠在云絮上，能滚出很远。肖飞摸了摸胸口的界心玉佩，玉佩上残留着瑶池的灵气，比从前温润了许多，像揣着一块被暖阳晒透的玉。
西侧的魔界最是显眼。曾经翻涌着戾气的熔岩海，此刻泛着层柔和的微光，像烧红的铁渐渐沉进温水里。玄铁旗在魔宫顶上猎猎作响，旗上的守护咒被魔气滋养得愈发清晰，连带着周围的岩壁都染上了一层暗金色。肖飞想起魔族首领立血誓时的模样，那张总是紧绷的脸在火光里透着决绝，此刻想来，倒像是熔岩下藏着的炭火，看着烈，其实是为了守住底下那点不肯凉的热。
妖界的轮廓在东侧的林海中若隐若现。千年灵木的树冠比上次见到时又撑开了半丈，枝叶间挂满了拳头大的共生果，青的像玉，红的像霞，远远望去，整棵树就像缀满了星星。阿尘忽然指着灵木的方向笑出声，说他听见小狐狸们在抢落在地上的果子，还有老熊在树洞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肖飞也笑了，他想起那只送他永不凋零的花的灵兔，此刻大约正蜷在某根枝桠上，看着果实们慢慢成熟。
最顶上的灵界最难看清，却又无处不在。星光像被揉碎的银箔，从虚无的缝隙里漏下来，落在五界的每一寸土地上。镜面湖的光影在星光里流转，偶尔会映出灵界生灵的轮廓——半透明的蝶，会发光的鱼，还有那些说不清形状的影子，都在光影里安静地游弋。肖飞知道，那是灵界在回应五界的安宁，就像镜子映出笑脸时，自己也会跟着亮起来。
“肖飞哥，”阿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少年手里转着一根从灵界带来的光尘串成的绳，“我们在这里站了快一个时辰了，接下来要去哪里？”
肖飞转过头，看见阿尘眼里的期待。这双眼睛里曾经只有对传说的向往，如今却盛着五界的风与光——有人界戏台的灯火，有仙界云絮的软，有魔界熔岩的暖，有妖界草木的绿，还有灵界星光的亮。他忽然想起未界守护者的话：“守护不是赶路，是陪着每一个生灵慢慢走。”可路总要往前伸的，就像轮回树的根，在土里扎得再深，枝叶也总要朝着天空生长。
他抬起手，指向云海尽头。那里没有五界的界限，只有一片深邃的蓝，无数光点在其中闪烁，像撒了一把碎钻。
“听说，”肖飞的声音被山风送得很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星河里藏着五界诞生的秘密。”
阿尘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眼睛一下子亮了。“星河？就是那些老人们说的，连接着所有世界的地方？”
“或许吧。”肖飞笑了笑，想起那本古老的日记。最后一页上，阿尘写下“守护不是赶路”时，笔尖蘸的是灵界的光墨，而第一页那个模糊的名字，笔迹里藏着星尘的纹路，和未界守护者长袍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轮回树的根能扎到未界，那它的种子，说不定就来自星河。”
阿尘忽然蹲下身，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布袋子。袋子是人界的老妇人缝的，粗布上绣着歪歪扭扭的五瓣花，里面装着这一路收集的东西：仙界的灵种裹着湿润的云泥，魔界的玄铁碎块沉甸甸的，妖界的花籽沾着灵木的露水，灵界的光尘在袋子里微微发亮，最底下压着几张人界孩童画的画，画上的肖飞和阿尘，手里牵着好多好多手。
“那我们带着这些走吧。”阿尘把布袋往肩上一甩，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就像你说的，带着五界的牵挂，就像大家都在身边。”
肖飞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阿尘的模样。那时少年还躲在妖界的树洞里，听见风吹草动就吓得屏住呼吸，如今却能站在启明峰巅，眼睛里装着比星空更亮的光。他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来不是把别人的路再走一遍，而是带着那些温暖的牵挂，走出属于自己的方向。
山风再次卷来，这一次，带着星河的气息。不是冰冷的虚无，而是一种辽阔的、包容的暖，像五界的灵气融在了一起，顺着风，钻进他们的衣袖里。
“走了。”肖飞跟上阿尘的脚步，界心玉佩在胸口轻轻发烫，像是在回应那来自星河的呼唤。
两人沿着启明峰的石阶往下走，脚步踏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走了没几步，阿尘忽然停住脚步，指着身后的天空惊呼：“肖飞哥，你看！”
肖飞回头的瞬间，正好看见轮回树的方向升起一片光。无数片叶子从树冠上飘下来，不是凋零的枯黄，而是带着新生的翠绿、绯红、鎏金……每一片叶子上都闪烁着微光，像被阳光吻过的泪滴。它们乘着风，慢慢飘向他们走过的路，一片接一片，铺成了一条闪烁的小径，从启明峰一直延伸到云海尽头，像给他们的脚印镀上了一层星光。
“是轮回树。”阿尘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它在给我们指路呢。”
肖飞望着那条光径，忽然想起五界宴席上，老者唱的那句“你守我护共晨昏”。原来所谓守护，从来不是孤单的旅程。你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牵挂过的生灵，都会变成星光，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为你照亮前方。
他转头看向阿尘，少年正踮脚够一片飘到眼前的叶子，叶子上印着妖界灵兔的影子，正对着他们眨眼睛。
“走吧。”肖飞笑了笑，拉着阿尘的手，踏上那条星光铺成的路，“星河那么大，我们慢慢走。”
两人的身影渐渐融进云海，身后的五界在暮色里温柔地起伏。人界的炊烟还在袅袅升起，仙界的祥云正为月亮盖上薄被，魔界的熔岩映着星星的影子，妖界的灵木轻轻摇晃，把果实的甜香送向远方，灵界的星光落满大地，像给整个世界盖上了一层温暖的纱。
而在更远的地方，星河正张开怀抱，等着他们去发现那些藏在光里的秘密。路还很长，但他们知道，无论走多远，身后总有一片星光，那是五界的牵挂，是传承的路标，是永远不会熄灭的，存在的证明。
风穿过他们的指尖，带着五界的呼吸，也带着星河的期待。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