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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轮为证，石心为盟
泉眼旁的风还带着雾妖消散后的腥气，青苔上凝结的黑气余烬像碎墨般簌簌掉落。绿影婆婆垂眸望着脚边那株缠影族幼苗，幼苗的藤蔓被黑雾灼出焦痕，原本莹绿的叶片蔫蔫地蜷着，连最有活力的嫩芽都耷拉着脑袋。她那藤蔓编织的手指轻轻拂过幼苗焦叶，指尖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这是缠影族近百年来最严重的伤亡，若不是岩山族突然出手，恐怕族中一半的幼苗都要折在这场雾灾里。
不远处，石猛正蹲在一个年轻石人身边，粗糙的石质手掌按在对方胸口的裂痕上。那道裂痕深可见骨，是雾妖的黑雾腐蚀所致，石屑不断从裂口里掉出来，年轻石人疼得低低呻吟，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哼出声。石猛的石甲上也布满了类似的裂痕，最深的一道从左肩延伸到腰腹，像是被巨斧劈过一般，只是他素来沉稳，从未在族人面前露过半分痛色。
“血誓……可不是儿戏。”绿影婆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老藤般的沙哑，还裹着化不开的迟疑。她抬头看向石猛，眼中映着泉眼泛起的微光，“千年的怨怼，从先祖争泉眼开始，到我们这代抢灵脉，死在对方手里的族人能绕深林三圈。一句盟约，就能把这些血债都抹了？若日后再有纷争，这血誓便是刻在骨头上的诅咒，到时候可不是两族相斗，是要族脉断绝的。”
石猛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石屑，石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看向绿影婆婆，石质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沉得像压了块巨石：“我们岩山族最重承诺，说出口的话就像刻在石头上，绝不会改。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缠影族再像从前那样，趁夜私占泉眼灵气，甚至用藤蔓堵我们的石殿门，休怪我们不念今日的盟约，到时候就算违了血誓，我也得护着岩山族的族人。”
他这话并非无的放矢。去年冬日，泉眼灵气最盛的时候，缠影族的长老曾带着族人用藤蔓缠住泉眼，把岩山族的石人拦在外面整整三天。那三天里，岩山族的老石人因为缺了灵气滋养，好几尊都化作了普通的石头，再也没能醒过来。这事像根刺，一直扎在石猛心里，也扎在所有岩山族人心上。
绿影婆婆沉默了，她知道石猛说的是实话。缠影族依赖泉眼的灵气生存，尤其是幼苗，没有灵气就长不大，可岩山族也需要灵气来修补石躯，两族的需求天生就有冲突。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雅玲提着裙摆走上前，手中的灵玉泛着温润的白光。
雅玲将灵玉轻轻贴在泉眼边的石壁上，灵玉的光芒瞬间漫开，像水流般顺着石壁蔓延，最终落在泉眼中央。微光中，石壁上那些模糊的古老符文突然活了过来，金色的纹路一点点勾勒出两道身影——一道是藤蔓缠绕的缠影族先祖，一道是石躯巍峨的岩山族先祖，他们并肩站在泉眼旁，手中共同握着一块发光的石头，显然是在守护着什么。
“您看，”雅玲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缕春风，吹散了空气中的紧绷，“祖先的盟约，本就是为了让两族共存。泉眼的灵气不是哪一族的私产，是滋养整个迷雾深林的根本。”她转头看向绿影婆婆和石猛，眼中满是真诚，“刚才联手对抗雾妖时，你们难道没感觉到吗？缠影族的藤蔓缠上岩山族的石躯时，能借石力扎根更深，挡住雾妖的黑雾；岩山族的石人站在藤蔓编织的屏障后，也能吸收藤蔓过滤后的灵气，石躯比平时更坚韧。你们本就该是互相依存的，不是吗？”
肖飞也走上前，他刚检查完最后一处雾妖残留的痕迹，指尖还沾着些黑气的余烬。“黑暗力量最擅长挑拨离间，”他擦了擦指尖，语气严肃，“雾妖只是开始，若你们始终内斗，消耗的是两族的力量，最后只会让更多像雾妖这样的邪祟有机可乘。到时候别说泉眼，整个迷雾深林都会被黑暗吞噬。”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绿影婆婆和石猛身上，“血誓不是束缚，是让你们记住今日并肩作战的力量，记住两族共存才是唯一的出路。”
石猛看着石壁上先祖的虚影，又看了看身边疼得直冒冷汗的年轻石人，石质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想起刚才对抗雾妖时，一株缠影族的幼苗用藤蔓缠住了他的手腕，帮他挡住了一道致命的黑雾，那幼苗自己却被黑雾灼得差点枯萎。若不是那株幼苗，他现在恐怕已经化作了一块没有意识的石头。
绿影婆婆也在回想，雾妖最凶猛的时候，是石猛用自己的石躯挡住了泉眼，让缠影族的幼苗有时间撤离。她还记得石猛的石甲被黑雾腐蚀时，没有后退半步，只是喊着“护好幼苗”。那时候她才发现，这个一直和自己针锋相对的岩山族首领，心里装着的不只是岩山族，还有整个深林的生灵。
两人对视良久，泉眼的水流声在耳边潺潺作响，石壁上先祖的虚影渐渐淡去，却像刻在了他们心里。最终，绿影婆婆先点了头，藤蔓般的手指不再颤抖，眼中多了几分坚定。石猛见她点头，也缓缓颔首，石质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松动。
“既然要立誓，就得有见证。”绿影婆婆抬手对着深林深处挥了挥，指尖涌出一缕淡绿的灵气，像信号般飘向远方。不过片刻，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地面缓缓隆起，一棵粗壮的古树从土里钻了出来——树干要十个人手拉手才能抱住，树皮是深褐色的，布满了沟壑，最显眼的是树干上那一圈圈清晰的年轮，每一道年轮都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是记录着妖界千百年的岁月变迁。
“这是深林最古老的年轮树，”绿影婆婆介绍道，声音里带着敬畏，“它见证了缠影族和岩山族的诞生，也见证了这千年的纷争。以它为证，最是合适。”
石猛闻言，从怀中取出一块石头——那石头只有巴掌大小，通体呈暗红色，摸上去温热的，像是揣在怀里捂热的，又像是本身就蕴含着热量。石头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是岩山族特有的符文，隐隐有灵气在纹路间流动。“这是地心石，”石猛的声音带着一丝郑重，“是岩山族代代相传的信物，据说蕴含着大地的承诺之力，只要握着它立誓，就绝不会违背。”
绿影婆婆看着地心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早听说岩山族有这么一块信物，却从未见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深吸一口气，抬起藤蔓编织的手腕，指尖凝聚起一缕灵气，像小刀般轻轻划破手腕。绿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渗出，滴落在泉眼边的土地上——那血液刚一落地，就像被土地吸收了一般，瞬间长出一株新的藤蔓，藤蔓迅速生长，缠绕在年轮树的树干上，开出了一朵淡绿色的小花。
“以年轮树为证，以地心石为凭。”绿影婆婆的声音响彻泉眼周围，每一个字都带着决绝，“缠影族承诺，白日净化泉眼，用藤蔓过滤黑雾，绝不私藏半分灵气；岩山族的石人若需灵气修补石躯，我们也绝不阻拦。若违此誓，缠影族的藤蔓全部枯萎，族脉断绝，永世不得再踏足泉眼半步。”
话音落下，缠绕在年轮树上的藤蔓轻轻颤动，淡绿色的小花散发着微光，像是在回应她的誓言。
石猛见状，握紧了手中的地心石，将石质手掌高高举起，然后猛地拍在年轮树的树干上。他的手掌刚一接触树干，石屑般的血珠就从他的掌心渗出，顺着树干的纹路渗入年轮中——那些血珠是岩山族特有的石血，一旦渗出，就代表着最郑重的承诺。
“岩山族承诺，夜晚守护泉眼，用石躯挡住外来的邪祟；缠影族的幼苗若需灵气滋养，我们开放灵石窟，绝不推诿。”石猛的声音比刚才更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若违此誓，岩山族的石躯全部崩裂，化作普通的石头，永世镇在泉眼底部，不得超生。”
他的话音刚落，年轮树的纹路突然亮起金光，一圈圈年轮像被点亮的灯盏，从树干底部一直蔓延到树梢。与此同时，石猛手中的地心石突然飞起，落在泉眼边缘，然后缓缓嵌入石壁中。刚才绿影婆婆的血液长出的藤蔓也随之蔓延过来，缠绕在地心石上，与石缝中的灵气交织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和”字印记——那印记泛着金绿相间的光芒，稳稳地刻在泉眼边缘的石壁上，像是天生就长在那里一般。
肖飞、雅玲和月飞三人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相视一笑。雅玲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灵玉，灵玉的光芒与石壁上的“和”字印记遥相呼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两族的誓言已经通过年轮树和地心石，深深烙印在了彼此的血脉里，再也无法分割。月飞收起了手中的长剑，剑身上的寒光渐渐褪去，他看向泉眼周围的两族族人，眼中多了几分柔和。肖飞则望着年轮树上的金光，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这是他们踏入迷雾深林以来，看到的最让人安心的一幕。
“太好了，”雅玲轻声说道，“两族终于和解了。”
“这只是开始，”肖飞回应道，“黑暗力量还没被彻底消灭，接下来还有更艰难的路要走。但有了缠影族和岩山族的盟约，我们对抗黑暗力量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月飞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群年轻族人身上——缠影族的小藤蔓妖正好奇地围着岩山族的小石人，小石人有些拘谨，却还是把自己捡来的发光石片递给了小藤蔓妖；小藤蔓妖接过石片，开心地用藤蔓编织了一个小篮子，送给了小石人。两个小家伙的互动很生涩，却充满了善意，像两颗刚发芽的种子，预示着两族未来的和平。
绿影婆婆看着这一幕，眼中的冰霜彻底融化。她走到石猛身边，轻声说道：“以前总觉得，只有把泉眼牢牢握在手里，缠影族才能活下去。现在才明白，和你们一起守护泉眼，我们才能活得更好。”
石猛转头看向她，石质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以前我也觉得，灵石窟是岩山族的地盘，不该让给外人。现在才知道，灵气流动起来，才更有生机。以后灵石窟的灵气若是不够，你们尽管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好，”绿影婆婆笑着点头，“以后我们互相帮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