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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坡盟约
残雪在月牙坡的沟壑里蜷着最后一丝寒意，晚风卷过的时候，总带着些未散的硝烟味——那是三天前狼族与鹿族决战留下的痕迹。啸月站在草甸最高处的岩石上，玄色狼毛还沾着几块凝结的血痂，风一吹，颈侧的旧疤便跟着隐隐作痛。他的目光越过摇曳的月光草，落在不远处的凝霜身上，那只银白的鹿正低头舔舐一株被踩倒的草叶，鹿角上的冰棱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这是两族在雪域对峙的第三个月。起因是开春时鹿族将月牙坡西侧的灵脉入口封了，理由是狼族去年冬天过度啃食月光草，导致草甸枯萎了大半。啸月记得那天他带着族里的青壮年闯到灵脉口，凝霜就站在冰晶垒成的屏障前，声音像碎冰撞在一起：“狼族若再不退，鹿族的冰箭可不长眼。”
后来的事便成了恶性循环。狼族抢不到灵脉的滋养，幼崽开始消瘦；鹿族守着灵脉却缺了狼族预警雪灾的能力，上个月一场暴风雪毁了三成的储存草。直到三天前，一群迷路的雪狐闯入战场，被两族的混战惊得四处逃窜，其中一只幼狐掉进了冰裂缝里。啸月正要扑向凝霜的那一刻，看见那只成年雪狐用身体堵住裂缝，发出凄厉的哀嚎——他忽然想起十年前，自己的弟弟也是这样，为了保护族里的幼崽，陷进了融雪引发的冰窟。
凝霜也看见了。当时她的冰箭已经搭在弦上，箭尖离啸月的咽喉只有三尺远，可当她看见雪狐母子的模样，箭羽竟抖了一下。就是那一下犹豫，让啸月收住了利爪。两人几乎是同时冲过去，一个用狼爪刨开冰碴，一个用鹿角撬动冻土层，最后总算把那只幼狐拉了上来。
此刻暮色渐浓，第一缕月光从雪域的云层后漏下来，落在月光草上。那些草叶像是被唤醒似的，慢慢舒展开卷边，银辉从叶脉里渗出来，顺着晚风轻轻晃荡，把整个月牙坡都染成了淡银色。啸月盯着那些月光草，忽然想起母亲生前说的话：“月牙坡的草是活的，它们记着两族最初的模样。”
凝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鹿蹄踩在雪地上没有声响。她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银辉洒在她的鹿角上，冰棱反射出细碎的光。“小时候，我祖母总带我来这里采月光草，”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些，“她说这里的草能治冻伤，还能让迷路的族人防着雪盲。”
啸月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褐色的石碑碎片。碎片边缘很光滑，显然被摩挲了很多年，上面能看见半截模糊的刻痕，像是个“共”字。凝霜的目光落在碎片上，瞳孔微微一缩，随即也低下头，从颈间解下一块冰晶玉。那玉是半透明的白色，里面冻着一缕月光草的干叶，玉的边缘同样有刻痕，是个“生”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还有一丝释然。啸月先伸出手，石碑碎片在月光下泛着暖光；凝霜犹豫了一下，也把冰晶玉递过去。当碎片与玉相触的瞬间，一道柔和的光从接触点散开，碎片上的“共”与玉上的“生”慢慢合在一起，组成了完整的“共生”二字。紧接着，更多的刻痕从光里浮现出来，有狼爪的图案，有鹿角的轮廓，还有一行小字：“狼鹿共守月牙坡，共享灵脉，共护月光草。”
“这是……上一代的盟约石碑？”凝霜的声音带着颤。她小时候在族里的古籍上见过记载，说百年前狼族和鹿族曾在月牙坡立过盟约，后来不知为何，石碑碎了，两族也渐渐生了嫌隙。
啸月点头，指尖轻轻拂过石碑上的刻痕：“我父亲临终前把这块碎片交给我，说要是有一天两族能再和解，就把它拿出来。他还说，鹿族手里有另一半。”他顿了顿，看向凝霜，“我以前总以为，这只是个传说。”
凝霜低头看着石碑，冰晶玉已经和碎片完全融合，变成了一块完整的石碑，立在月光草中间。晚风卷着草叶的香气吹过来，她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这三个月的对峙，两族的伤亡，幼崽的啼哭，其实都不是他们想要的。
“以月光草为证，以雪域灵脉为凭。”啸月率先开口，声音在草甸上回荡，带着狼族特有的厚重，“狼族承诺，不越边界，共享月光草，若违此誓，狼爪脱落，永失月力。”
凝霜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月亮，银辉落在她的脸上，映出坚定的神色：“鹿族承诺，守护草甸，不独占灵脉，若违此誓，鹿角断裂，冰雪反噬。”
话音刚落，月牙坡上的月光草忽然齐齐晃动起来，银辉从每一片草叶上汇聚，慢慢升到半空中，凝成了两个发光的大字——“共生”。那两个字带着温暖的光，缓缓落下，先是落在啸月的额头上，化作一个淡银色的印记；接着又落在凝霜的额上，印记同样清晰。随后，光团分成无数细小的光点，飘向草甸四周——那里藏着两族的子弟，他们原本还带着戒备，可当光点落在额头上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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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石勇从草丛里跑出来。他是狼族里最勇猛的战士，三天前还跟鹿族的士兵打得难解难分，此刻他的额头上印着“共生”的印记，手里拿着一块冰晶，正兴奋地朝这边跑。
与此同时，一阵“簌簌”的声音响起，青藤从一棵雪松树后钻出来。她是鹿族里最擅长操控植物的女子，之前因为阻止狼族抢灵脉，胳膊被狼爪划了一道深疤。此刻她的藤蔓正欢快地在雪地上画着圆圈，圆圈里还躺着几朵刚摘的月光草。
“石勇，你手里拿的什么？”啸月笑着问。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总是皱着眉的战士露出这样的表情。
石勇举起冰晶，献宝似的递过来：“我刚才在灵脉口捡的，想着刻点东西纪念一下。”他说着，用狼爪在冰晶上轻轻一划，冰晶上便出现了一道刻痕——很快，一只狼的轮廓渐渐成型，狼的旁边，是一只鹿，两者并肩站在一起，头顶是一轮圆月。
青藤也跑了过来，藤蔓拉着凝霜的衣角，兴奋地晃了晃：“首领，你看！我用藤蔓画了月牙坡，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在这里种月光草，还可以教幼崽们认灵脉的路。”她的藤蔓还在雪地上画了个小小的冰窟，里面躺着一只雪狐，旁边是狼爪和鹿蹄的印记——那是三天前救雪狐的场景。
凝霜蹲下身，轻轻摸了摸青藤的头：“好啊，以后我们一起守护这里。”
啸月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松了下来。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带他来月牙坡，那时还能看见鹿族的幼崽在草甸上跑，狼族的孩子追着他们玩，月光草的香气里满是笑声。后来母亲去世，父亲病重，族里的食物越来越少，两族的矛盾也越来越深，那些笑声就再也没听过了。
“首领，”石勇忽然开口，“我们之前抢了鹿族的储存草，要不明天我带兄弟们送回去吧？还有，族里的疗伤药也多，可以分一些给鹿族的伤员。”
青藤也跟着点头：“我们灵脉里的泉水能治冻伤，我可以带鹿族的姐妹们去给狼族的幼崽疗伤。”
凝霜看向啸月，眼里带着笑意：“这样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