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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墟界东极，子时三刻。
辰申子趴在断崖边缘，背后是万丈深渊。
追兵的火把在百丈外的松林间明灭，夜枭的啼叫与金属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混杂在一起。
心脏同大地起伏着，砰砰作响。
他右肩的伤口正在渗出青紫色液体——那是被万相窟的傀儡僧用淬毒齿轮所伤。
十七岁少年的手掌深深抠进岩缝，指甲缝里满是青苔与碎玉屑。
这座悬浮山脉的岩石很特别，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玉质光泽，像极了传说中仙人遗落的剑鞘。
"天工开物录……"辰申子咬紧牙关，感受着怀中青铜卷轴传来的冰凉触感。
三个时辰前，他还是万相窟最年轻的机巧学徒，直到在藏经阁暗格里发现这本被机械佛经包裹的秘典。
山风突然变得狂暴，卷起他散乱的黑发。追兵的声音陡然清晰："九曜连珠将现，那小子逃不出龙脊崖！"
辰申子瞳孔微缩。他这才注意到今夜的天象异常，九颗明星在云层后连成笔直的珠串，投下的星光竟在地面刻出立体的金线符咒。
那些金线突然活了似的游动起来，顺着山岩攀附而上。
指尖传来灼痛，少年下意识缩手。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整片山崖发出琉璃破碎的脆响。他随着崩落的玉石化作一道银色瀑布，坠向无底深渊。
失重感持续了整整十息。
预想中的粉身碎骨没有到来，后背反而触及某种富有弹性的屏障。
辰申子睁眼，看见自己躺在半透明的金色网格上，细看才发现是无数微小齿轮咬合而成的防护阵。
"此乃摩诃寺禁地。"机械合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穹顶亮起三千盏青铜佛灯，照出一尊半血肉半机械的巨佛。佛陀左眼是镶嵌着红宝石的目镜，右眼却流淌着金色的泪。
辰申子的喉咙发紧。他看到巨佛胸口有个莲花状凹槽，与怀中青铜卷轴的形状完全吻合。更诡异的是，自己伤口流出的毒血正在空中凝结成发光的篆文。
"乾三连，坤六断……"那些血字自动排列成卦象。
少年突然头痛欲裂，仿佛有千万根银针在颅骨内游走。
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闪现：星空倒悬的战场、嘶鸣的青铜巨兽、还有某个眉心有朱砂印记的女子……
机械佛陀突然剧烈震动。穹顶落下玉屑如雪，三千佛灯同时转向深渊底部。辰申子顺着光线望去，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九柄参天巨剑倒插在虚空之中，剑身缠绕着碗口粗的玄铁锁链。
每道锁链都刻满暗红色咒文，此刻正如血管般脉动。
在剑阵中央，悬浮着一枚龙鳞形状的水晶，其表面流转的光泽与坠崖时看到的金线符咒一模一样。
"逆鳞现，天机变。"机械佛陀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五百年了，终于等到应卦之人。"
剧痛再次袭来，辰申子感觉心脏要被某种力量扯出胸腔。
他怀中的青铜卷轴自动展开，密密麻麻的齿轮结构图与修真符箓如活物般腾空，与血字卦象融合成旋转的星图。
锁链开始崩断。第一柄巨剑发出龙吟般的颤鸣，剑柄处的饕餮纹睁开猩红独眼。
少年发现自己能看懂那些上古铭文了——不是用眼睛，而是某种烙印在灵魂里的本能。
"坎为水，离作火……"他无意识地念诵，右手不受控制地抓向龙鳞水晶。
指尖触碰的刹那，整个空间的时间流速突然减缓。飘落的玉屑定格在空中，佛灯的火苗保持着弯曲的形态。
无数信息洪流般涌入意识：太虚历元年仙人创世、三百年前的天工开物之变、还有即将到来的灵蚀大劫……
辰申子看到未来的碎片——云墟界在紫色瘴气中崩解，三十六洞天化作燃烧的陨石雨。
"这就是天机枢预言的天命？"少年喃喃自语。掌心龙鳞没入血肉，在手腕处形成青色刺青。他忽然听见女子轻笑，与记忆残影中的朱砂印记重叠。
机械佛陀的铜身开始龟裂，电子音忽远忽近："记住，逆鳞不可示人……"
话未说完，整尊巨佛轰然坍塌。辰申子随着下坠的齿轮雨落向剑阵，九柄巨剑同时发出共鸣。在意识沉入黑暗前，他隐约看见锁链尽头蜷缩着龙形阴影。
深渊最深处，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龙吟声穿透骨髓时，辰申子正被裹在青铜色的光茧里。
九柄巨剑的剑脊映出他扭曲的身影，那些玄铁锁链竟在自行编织成某种上古篆体的"囚"字。
"应劫者当历三蜕。"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戏谑的颤音。
辰申子猛然转身，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岩壁上扭曲生长，最后竟剥离石壁化作实体。
影子穿的是月白道袍，袖口绣着星斗纹样，与辰申子粗麻短打形成刺眼对比。
更诡异的是，这影子的面容分明是他自己，眉心却多了一点朱砂。
"你就是我埋在血咒里的那道保险？"影子抬手触碰虚空，缠绕巨剑的锁链顿时化作齑粉。他的动作带着千年光阴沉淀的优雅，指尖划过的轨迹残留着青色电弧。
辰申子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在结印。某种来自血脉深处的记忆操控着他的躯体，在空中绘出三重嵌套的六边形法阵。
每个交点都浮现出齿轮与莲花的复合图腾，这正是万相窟最高秘典记载的"机转莲华印"。
"看着，这才是逆鳞的正确用法。"影子轻笑，指尖点在他手腕刺青处。
龙鳞纹路突然活过来，沿着小臂螺旋攀升，辰申子听见自己骨骼发出金属相击的脆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