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与枷锁之囚牢

第118章 霏霏漠漠绕皇州,销雪欺寒不自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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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致远从自己幸福的幻想之中抽离出来,他又下意识的观察了一下看护对象,看护对象仍是保持刚才的坐姿和姿势,嘴角仍是带着那丝难以名状的微笑。

宁致远也已经养成‘职业习惯’了,对于每一个看护对象而言,要及时、密切的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可以偶尔跟他们聊聊天,但也要学会拒绝他们因为一个人在狭小的房间里感到无聊而经常想聊天的需求;当然,最主要的肯定是要关注他们的心理状态及人身安全,做到防患于未然。

能来到宁致远协助民警管理区域的服刑人员,都是些五花八门的人,其中不乏一些狠角色,像有个人在里面静坐反思的时候,突然间就用头死命的撞墙,从宁致远报告民警到民警打开监房门的时候,已经撞得头破血流了。还有一个人闹绝食抗议,居然真的能做到一个月都不吃饭菜,别的不说,这种惊人的毅力,就不得不令人佩服。

说实话,宁致远的这个劳役岗位,也要忍受不少的委屈。有个人,年纪很大了,双腿一直是跪着走路,也从来不说一句话,只会‘啊啊啊啊’的叫,做精神疾病的鉴定,结果是正常的,可是他就是表现的‘装疯卖傻’,说是从新收犯监狱的时候,就这样了。

因为是做看护的劳役,那就需要对每一个来的看护对象有全面的了解,也是得益于此,宁致远‘有幸’看到了他的判决书和服刑的一些记录。

此人姓施,大致是因为他的兄弟亲口他说,他的女儿并不是他亲生的,于是他就怒火中烧的质问他老婆,他老婆当然觉得他是无中生有,而并没有好气的回答他,于是他便认为女儿真的不是他亲生的,而她的女儿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了,有了一个一岁多的儿子,这对于他来讲就不单单是老婆给他戴了绿帽子那么简单了,而是他还白白养了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三十多年.......

他越想越觉得憋屈,实在是无处发泄,于是就在酒后跟老婆发生了激烈的口角,然后拿准备好的水果刀,怒气冲冲的捅了三十八刀,直接导致了老婆现场死亡,然后,他自己报了警,最后的判决是死缓。

在接到死缓判决之前,施某人都是正常生活的一个人,可以走路、可以说话、也会有喜怒哀乐的表情,可是,当死缓的判决下达时,他就突然间变的如此‘疯疯癫癫’了,也不说话了,也从来没有人看到他脸上有任何的表情,作为一个接近一米八身高的人,也选择了双腿跪着走路,两年多了都没有再站起来,病理报告上显示,他的小腿已经因为长期不用发生了器质性的萎缩。

当然,任何有着非常人所能理解的坚韧毅力的背后,肯定都有着自己坚定不移的诉求,而施某人的诉求,通过民警们的了解,大致可以确定为,因为在看守所等待判决的时候,他曾跟监房内的其它嫌疑人聊天,很多嫌疑人都告诉他,精神不正常的人,杀了人是有可能被减轻刑罚的。于是,他就对此坚信不疑了,他想要让自己的这些表现看起来他是精神不正常的。

想要欺骗司法机关,那无疑是愚蠢的,当然,表演的过程肯定也是拙劣的、可笑的。法院宣判之前就已经出具了相当有力的证据,来证明他突然间的‘装疯卖傻’,并非是器质性的病变所引起的。证据里有他刚被抓时的审讯录像、有他在看守所羁押期间外出就医和女护士以及旁边的嫌疑人说说笑笑的录像,无论他的演技多么炸裂,但生活虽然不易,但也不能全靠演技。

但所有的这些,都抵挡不了一个人内心坚定的信念。一个人,只要内心坚定了某种信念,那就可以冲破种种的困难阻隔和牢笼枷锁,就可以沉浸在自己实现信念的过程之中,不抛弃、不放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果说这种特质在哪里出现的概率最高,那监狱里的服刑人员貌似都不缺少这种特质。

当然,监狱民警也不得不跟施某人‘斗智斗勇’,当然,也都是想为他好,想让他能够回到正常的改造生活的轨道上来。毕竟,他已经六十多岁了,监狱里有专门为年老的服刑人员设立的监区,没有任何劳役,开大账买东西额度也很高,平时就是按点吃饭按点睡觉,偶尔还能出来活动活动,养老一样的生活,多好。而且,他又不是没有儿女管的,他的女儿还是每个月都打钱过来给他的。

宁致远也‘有幸’看到了他女儿给他寄过来的她和宝宝的照片,还有他女儿写给他一封信,那封信看了,相信但凡是有点人性的父母,都会忍不住泪流满面。信中他女儿对他现在的改造状态很是担心,劝说他不要如此遭受身体上的折磨;在精神上,他女儿也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自己并不会抱怨他,当下就只是想他能好好改造,一切都往前看,毕竟他还是自己的父亲,自己已经没有了母亲,不想再失去父亲了........

监狱民警把他女儿写的亲笔信拿给他,并告诉他让他自己看,可是,他连拿也不拿;民警没有办法,就只能用手拿着放在他的眼前,他也是面无表情、眼神呆滞,不看一眼;后来,民警就只能是亲自读给他听,他仍然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墙壁,一言不发。对于他的这种举动,连民警也是哭笑不得。

再到后来,民警又把他女儿寄过来的他女儿和他外孙的照片拿给他看,就把照片放在他的眼前,他也依然是面无表情,宁致远看着他服刑以来的这些记录,也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照片上的女子和孩子,要说女子跟他有四分相像的话,孩子跟他最起码有六七分相像,在外人看来,不带任何情感的客观来看,这三个人一看就是一家人啊,肯定是有血缘关系的啊。

民警也没有轻易放弃要把他拉回正常改造生活的决心。最后的办法就是在亲属会见的时候,民警专门安排了他女儿和他的会见,在会见的前一天民警就告诉他了,然后观察他是否有异常,可是,整个一天他都一如往常,甚至连晚上睡觉也没有什么异常,本来民警还以为他会因为情绪上的波动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呢。

会见的当天,是由其它四个服刑人员两只手两只脚的把他抬上轮椅去的,他一直大声‘啊啊啊啊啊’的喊叫,一路上都没有停过。到达会见室,把他推到女儿的对面时,他仍是‘啊啊啊啊啊’的喊叫,他女儿看到他后忍不住泪流满面,可他就是连头也不抬,更不看女儿一眼。民警拿起电话放到他的耳边,女儿跟他说很挂念他、要他好好改造等等,他也是一直‘啊啊啊啊啊’的喊叫,不予回应。就这样,民警只能是把他又带回了监房。

宁致远看着他的种种改造记录,不得不说,如果不是对之前的他有个全面了解的话,单从他来到监狱之后的改造表现,很难不认为他就是在精神上有问题,不然,监狱民警的这些‘亲情攻势’,如果是一个正常人,任是谁也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的。

可是,都说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有句谚语说的好:‘睡着的人好喊,装睡的人难叫’,唤醒熟睡者容易,但叫醒假装入睡者,难啊。监狱民警见他油盐不进,也就不了了之,由他去了,他愿意装、愿意自己受苦,那就由着他好了。

本来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监狱的服刑改造生活就是这样的,不论你选择配合监狱的管理还是不配合,只要形成了固定的模式,稳定下来了,就好了。就是民警在教育大会上经常说的那句话:‘你好我好大家好’,相安无事就好,不然,不舒服的到最后还是服刑人员自己不是?

可这位施某人,还是秉承着发扬自己‘装疯卖傻’的拙劣演技,不仅要打磨自己的演技,还要将自己的演技发挥到极致。他根本不把民警的警告放在眼里,或者说在他看来,如果自己真的听懂了民警的警告,那不就不符合自己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自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的人设了?

所以,相安无事是不可能的,为了让民警相信自己是精神不正常的,为了争取到自己能够保外就医的最终目标,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更进一步。

他开始在吃饭上做文章,刚开始是自己拿碗吃饭,吃完饭后自己洗碗,一切正常。后来,他把碗里的饭倒在桌子上,开始用手抓着吃,吃不完的饭就一直堆在桌子上,下一顿饭就继续再倒在桌子上,继续用手抓着吃;然后每次吃完饭也不拿杯子喝水了,直接就拿手捧马桶里的水喝,碗也不洗,就这么一直用......

民警当然不会被他的圈套所迷惑,就任由他这样,反正恶心的是他自己,本来以为他这样坚持两三天也就算了,可是,还是低估了他的毅力。因为他每次都会有剩饭,每次都是堆在桌子上也不清理,新饭来了堆在旧饭上,然后新饭变旧饭,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桌子上的饭早就馊掉了、长毛了,他还是把新饭堆在上面用手抓着吃,民警怕他吃坏肚子了,不得已就让其它服刑人员帮忙清理掉了,并告诫他不要再这样了。

施某人见此招不奏效,于是便又突发奇想,反正他是要在作死的道路上蒙眼狂奔了。有一次,他坐在马桶上拉大便,嘴里一直使劲的用力,并发出招牌式的‘啊啊啊啊啊’的叫声,如此反复坐了一个小时,然后他自己从马桶上下来,用呆呆的表情看着马桶里,一无所获,不断地摇着头。

宁致远就默默的盯着他,看着他表演,然后,他慢慢跪行着爬到监房门口,宁致远提前跑去跟民警打了报告,民警也及时在监控里注意着他接下来可能有的特殊举动,因为他像现在这样拉不出大便已经连续有六天的时间了,所有的特殊情况民警也是需要做好记录留存的。医生来巡诊的时候,留下了开塞露和番泻叶等治疗便秘的药物。

由于开塞露是要自己动手塞进去的,民警之前把开塞露拿给他,并告诉他使用方法,结果可想而知,对一个‘装疯卖傻的’的人来讲,肯定是对牛弹琴,他不可能用的,用了岂不是变相的告诉民警自己精神正常,能明白道理、听懂人话?所以,既然自己内心的导演没有喊‘咔’,那自己自导自演的这出戏就要一直演下去,真正以演戏为事业的演员,为了角色可以做出任何牺牲,那就算身体再不舒服,也不能轻易就暴露自己本来的面目。

没办法,民警就让宁致远给他使用番泻叶,因为番泻叶是用开水冲服的,当然,正常应该是泡好拿给他,告诉他这是治疗便秘的药,然后让他自己喝。可是,有了之前开塞露的经验教训,民警也就不打算再做无用功了,就让宁致远泡好之后,直接把药拌在他的饭菜里,然后再拿给他。

可戏剧性的是,也许因为番泻叶这个药实在是太苦了,他拿到饭菜后吃了两口就发现了不对劲,又也许是他觉得这是劳役犯故意在整他,他怒不可遏,然后接下来的操作更是让民警在监控中尽收眼底:只见他快速的用手抓着饭菜塞进嘴巴里,只是塞,但不咽下去,如此塞了几把饭菜之后,他的嘴巴便鼓的跟个气蛤蟆一样;然后他慢慢悠悠的跪行至监房门口,还没等宁致远判断出来他接下来的动作,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响叮当之势,大口大口的把嘴里的饭菜喷到了宁致远的身上还有桌子上,喷完之后就怒目圆睁的一直‘啊啊啊啊啊’的大叫着.........

民警见状及时进监进行了谈话教育,宁致远就默默的打扫着卫生。有时候,民警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敢怒又不敢言,因为所有被单关的这类特殊人群,监狱那边也都是密切关注监控的,肯定不能出现有任何打人、或者是骂人的不良行径,就算是服刑人员实在是必须要接受器械类的处罚,那民警也是要提前打申请,并且要写详细的情况汇报的,整个流程麻烦的一逼,足以令民警望而却步,身上的装备也就成了装装样子的摆设。

谁知这位施某人,反而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起了他自己所认为的作用,他作为一个‘装疯卖傻’的人,在理性的算计上真的是比平常人更加不遑多让,他一直也在变着法的挑战着民警的忍耐极限。于是乎,以后的每顿饭,他都是先自己吃,先自己好好的吃饱,然后剩下的饭菜也不堆在桌子上了,而是就跟刚才说的那样,一把把的塞到嘴巴里,然后爬行至牢房门口大口大口的往外喷........

宁致远的这个劳役岗位,不但要会察言观色地密切关注着被单关人员的一举一动,而且面对着一些精神不正常的、或者是故意恶作剧挑衅的行为,很多时候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心理活动是怎样的,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他们利用,如果你不能承受委屈,那这个劳役岗位根本就不适合。想当初,自己能被民警选中,可能也是因为自己看起来斯文文静的外表。

施某人的毅力是惊人的,就这么一直坚持每顿饭吃完之后都会把剩下的饭菜全部一口一口的吐到外面来,刚开始是塞一回爬过来吐一会就完事了,后来是塞完一回吐完一回还不够,等宁致远清扫完了,他再塞一回吐一回;宁致远清扫完了,他再塞一回吐一回,如此反复,直到他剩下的饭菜全部一丁点都不剩的吐出来......

没办法,本来宁致远想着,既然如此,那就先不清扫了,等他全部吐完之后再清扫好了。可是,他也不是真的‘傻子’,他每次塞完一回吐完一回,只要宁致远不清扫,他就不来第二回;每次只有宁致远清扫完了,他才开始下一回.......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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