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的先生

第22章 北平枪声(五)(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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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兰忽然明白:

从前的日子不过是生命最本初的存续——像草木循着四季枯荣,像星辰循着轨道轮转,是基因里写就的生存本能在推着向前,谈不上觉醒,更遑论意义。

直到这一种全新的生活撞入生命,她才触摸到存在的另一种形态:那是被火焰点燃的人生,是思想挣脱蒙昧的跃动,是灵魂主动向着光亮生长的姿态。

原来真正的生命,从不是被动的“活着”,而是以学习为舟、以奋斗为桨,在自我超越的航程里,成为自己的光。

这日,一群脱胎换骨的青年正围着赫黄旗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几辆“车虎子”打转——所谓车虎子,便是东北一带对大挂车的俗称。

赫黄旗亲自指点,教他们如何伺候骡马、骆驼,怎么给大挂车紧绳、上油,连驾车时如何看路况、控牲口的门道都细细讲来。

张晓兰站在一旁看着,心里头直犯嘀咕:这些搬鞍子、卸草料、摆弄车辕子的粗活,向来是老爷们干的,可她们这三十多个娘们儿,竟也被赫教官叫到了跟前,一样要学这些本事。

“别觉得稀奇。”

赫黄旗像是看出了她们的心思,粗声粗气地说道,“东家打算把大车店一路开到整个东北及蒙古,将来店里里外外都得有人手。你们现在把这些学扎实了,不管是跟车押货,还是在店里照应牲口、打理车辆,哪儿都离不了。”

话虽如此,张晓兰瞧着身边姐妹们笨拙地学着给骆驼套缰绳,手心被麻绳磨得发红,还是忍不住暗叹:这趟营生,怕是比在家纺线织布要难上十倍了。

训练营的天总是亮得格外早。鸡还没叫第二遍,赫黄旗的粗嗓门就像鞭子似的抽破晨雾:

“都给我起来!”

军事训练从寅时开始。雪地里扎马步,赫黄旗揣着手在队列里踱步,谁的膝盖弯了半寸,他手里的马鞭“啪”地抽在那人脚边的雪地上,雪沫子溅起来打在裤腿上,冰得人一激灵。

练枪时更严,枪托必须死死顶在肩窝,胳膊肘要像焊在身侧,他会冷不丁从背后抽枪——抽得动,就意味着姿势不对,立马罚去扛圆木,绕着场子跑十圈,直到肩膀磨出红印子才作罢。

有回一个小伙子练劈刺时出枪慢了半拍,赫黄旗一把夺过枪,用枪杆照着他的后背就捅了一下:“敌人的刀子可不等人!”疼得那小伙子龇牙咧嘴,却不敢哼一声。

学经营的日子更像在刀尖上走。背商路图时,哪条道上有山匪、哪个驿站能补给,记错一个地名就得抄十遍;算账目时,一文钱的出入都得翻来覆去查,赫黄旗常说:

“大车店的账,比豆腐还细,差一丝一毫,砸的是东家的招牌!”

有回一个姑娘算错了骆驼的脚钱,被他把算盘“哐当”扔在桌上:“连个账都算不清,将来客人用假银子糊弄你,你都得笑着接!”罚她守着油灯核对三天账目,眼睛熬得通红。

那根枣木棍子,是训练营里的“规矩”。真打起来毫不含糊,打在身上“砰砰”响,皮开肉绽是常事。

张晓兰每次经过账房,都忍不住瞟一眼那根油亮的枣木棍子。

她见过同伴挨打的模样,也听过那一声声闷响,夜里常吓得惊醒。

为了不挨揍,她学劈刺时宁愿胳膊肿得像馒头,也不敢少练一下;记商路时把地名写在布条上,系在手腕上随时看;给牲口拌料时,更是一勺盐都要仔细称过。

日子久了,竟真的没犯过什么错,那棍子始终没落在她身上,可心里的敬畏,却一天比一天重。

在这数九寒冬,训练营的日子更难熬了……

天寒地冻的,骡马呼出的白气能冻成冰碴子,人站在外面片刻,睫毛上就结满霜花。

可赫黄旗的训练半点不松,反而加了量——军事上要练雪地潜伏,趴在没膝的积雪里,一动不许动,谁的身子稍微拱了拱,他手里的鞭子就隔着雪抽过去,力道不减半分:

“敌人在热炕头喝酒时,你冻成冰棍也得憋着!”

学照料牲口时,更得跟冻僵的手指较劲。给骆驼钉掌,锤子握不稳就砸在自己手上,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不敢停;给骡马喂料,得把冻成硬块的豆饼敲碎,再掺上温水拌匀,赫黄旗在旁边盯着,谁的料里水多了少了,他抓起一把就朝人脸上扬:

“牲口吃不好,拉车时能把你掀进沟里!”

家法也跟着添了新规矩……

有回一个后生给大车挂防滑链时偷了懒,链条没扣紧,模拟运输时“哗啦”散了架,赫黄旗当即让人把他拖到院子里。

让两个壮实的学员架着他,赫黄旗亲自操棍,一棍子下去,后生的棉裤就裂开了缝:

“冻掉耳朵也得把链子扣牢!真到了冰道上,这一下能让整个马队连人带货滚进江里!”

三十棍子打完,后生的腿已经肿得站不住,却被赫黄旗逼着瘸着腿把防滑链重新扣了十遍,直到指节冻得发紫才罢手。

张晓兰看着那后生龇牙咧嘴的模样,心里头直发紧,可是后生硬咬着牙,抗住了。

她学给大车打绳结时,总记不住那十几个绳扣的花样,夜里就揣着根麻绳躲在灶房后面练,火苗舔着锅底,映着她冻得通红的手指,一遍又一遍,直到每个绳扣都打得又快又牢。

有次赫黄旗突然抽查,她闭着眼都能把“猪蹄扣”“水手结”打得滴水不漏,老头难得没瞪眼,只哼了一声:“娘们儿手巧,就该比爷们儿更上心。”

日子就在这鞭子声、算盘声、牲口嘶鸣声里过着,张晓兰身上的冻疮结了痂,手上的茧子厚了一层,可再看那些骡马、大车,眼里渐渐没了起初的生怯——她知道,赫教官的狠,原是怕她们将来在东北的冰天雪地里,栽不起跟头……

张晓兰领第一笔月钱那天,手里攥着沉甸甸的五个大洋,指腹蹭过银元边缘的齿纹,心里头还热乎着。

刚从账房出来,就见训练营门口涌进来一群人——也是些后生和姑娘,灰头土脸的,棉袄上打满补丁,头发乱得像枯草,眼神里带着怯生生的茫然,活脱脱是当初刚来时的自己,那模样,说是从哪个角落里捡来的花子也有人信。

有人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个趔趄,怀里揣着的破包袱掉在地上,滚出半块干硬的窝头;还有个小姑娘缩着脖子,盯着院子里操练的队伍发愣,手指头不安地绞着衣襟。

张晓兰下意识地挺了挺腰……

身上的制服是新发的,浆洗得笔挺,领口袖口都平整利落,袖口磨出的薄茧蹭过布面,竟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她看着那群怯生生的新人,又低头瞥了眼自己脚上沾着薄雪却系得紧实的皮靴,忽然就明白了赫教官常说的“脱胎换骨”是什么意思。

一股热流从心里头涌上来,顺着脊梁骨往头顶蹿。

不是因为手里的大洋,也不是因为身上的新衣裳,是看着那些和当初的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再看看如今的自己——能扛枪,会算账,连给骆驼钉掌都敢抡锤子了。

她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站进操练队伍的影子里,脊梁挺得更直了些。风卷着雪沫子吹过来,掀动她制服的衣角,这回心里头没了半分瑟缩,反倒生出些说不清的豪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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