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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早，牛老汉一家喝的是白米粥，吃的是白面馍就着小咸菜，别提有多美了。
就连牛家最小的孩子，才八岁的牛文静，都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饭食，将碗底舔得干干净净！
只是想想全家出来时是三十六口人，如今只剩下了二十四口，便人人心中难受。
刚吃过朝食，同村的其他逃户也登门了。
“牛大哥、马大嫂，哎呀，你们这院子可真够大！和镇上那些财主老爷家的四合院比，都不差哩。”以前的邻居乔老头，刚进院就嚷嚷道。
牛老汉早听出是他，连忙走出堂屋笑道：“乔老弟，昨儿看你选的院子，那也不算小啊，安顿你乔家十口人可太宽裕了。”
“你们两家人口多都选的院子，咱叶家就五口人，挑的是马棚边上的五间房。”祖孙一脉单传的叶老头，语气有些微酸的也开了口。
牛老汉拿眼扫了扫，见除了他俩，村上的老寡妇孙婆子、王婆子也来了，便知道他们是想来商量事。
“得嘞，你们两家好歹是全须全尾的来到这堡子，咱牛家这一路失了十二口人，想想就难受啊。”牛老汉有些黯然。
乔老头咂咂嘴也叹了口气，“牛大哥，你就知足吧，咱村上的李老根一家子全没了呢！咱这些小民命就贱，能活一个算一个吧。”
孙婆子闻言也感叹，“谁说不是呢，铁柱媳妇、狗剩媳妇、二孩媳妇她们都跟家里失散，不知道啥时候能团聚呢。”
王婆子赶紧插话，“昨晚上她们六个媳妇跟我商量，看这林凰堡的架式，想必堡主林娘子是个能人。”
“大姐夫今儿要是能见到林娘子，给她们求求看，能不能帮忙派人寻下她们当家的和孩子……”
牛老汉一摆手，“不用她们说，我家文远、文达、二郎媳妇，还有两个孙女也失散了。老二、老三两房也丢了六口人。”
“等见到堡主，我舍了这张老脸，哪怕跪地磕上几百个响头，也会求她帮找找。只不过，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哎！”
王婆子连忙附和，“大姐夫这话说的是，林娘子肯定是大忙人。人家愿意帮忙咱感激，要是有难处咱也得理解。”
“过些日子咱这些人安顿好了，也可以自己想想办法，派些人手出去找人。你家二小不是去了商队里照料大牲口吗？说不定也能碰到几人呢。”
牛老汉闻言眼睛一亮，“你说的在理儿，我这木鱼脑袋差点忘了这茬儿。二郎换了张小哥给咱带路，他进了商队倒真是好事……”
“大娘子，牛家昨儿个就住的这院子。”院外传来张驮夫的声音，“牛老伯，林娘子来看你们了。”
“哎哎，来了！”牛老汉闻言赶紧整理下衣衫就往屋外走，乔老头、叶老头等人也不敢坐着，都起身出屋迎接。
王婆子也随人群出去。相比其他人只顾说客套话，王婆子以往在村里做着保媒拉纤的营生，下意识的仔细打量对方。
张驮夫正给双方介绍，王婆子的眼光便定定的看向中间那名少妇，知道她是林凰堡堡主林娘子。
王婆子边看边咋舌，还略有些失望之色。
这林娘子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一张圆润鹅蛋脸，皮肤偏向小麦色。
眉眼生得倒是极好，弯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澄澈的杏眼，眼角微微上挑，笑起来时像两弯新月。
只是眼神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恍惚，似乎在神游物外。这样的神情出现时，显得有些呆滞，倒是和村中的牛二傻子别无二致。
鼻梁不算高挺，却生得小巧秀气，鼻尖微微上翘，带着几分俏皮。
唇线清晰优雅，不点而朱，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看了就觉得亲切。
最让王婆子注目的是，她那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在元宝型的耳畔，随风轻拂。
发间隐约可见一道淡淡的疤痕，看那样子应该是近一两年内，头上受过伤，并不是儿时旧疤。
这就说明林娘子夫家对她不好，头上那伤说不定是她当家的，或者婆母打的嘞，怪不得会和离，也是个可怜见的。
她的身材有些丰腴，王婆子估摸着能有一百二十多斤，这可比寻常村妇显得胖了些，一般是财主家的婆娘、小姐才能养成这般模样。
普通村妇大多身体干瘦、面有菜色。未嫁人的丫头，往往也是面黄肌瘦，常年吃不饱饭的，甚至头发都有些枯黄。
这就说明林娘子平时伙食不错。可也是，这么大个堡子，几百号人都听她吆喝，比寻常里正、村老还有权势，哪可能在吃食上受苦？
不过，王婆子再一打量她的穿着，又有些诧异了。
这么大个堡主，竟然穿着一身靛青色粗布衣裙！上身是交领右衽的短衫，袖口用同色布条细细滚了边，显得很是朴素、整洁。
虽是及踝长裙，但裙摆处打了几个褶，显然是为了方便干农活，走起路来飒飒生风。
腰间系着条深褐色布带，搭着小小的荷包。脚上是千层底布鞋，面上绣着简约的竹节、竹叶纹样。
之所以略有失望，只因王婆子以为林娘子会是个贵夫人的打扮，想不到和平常村妇没多大区别。
要不是张驮夫介绍，王婆子路上遇到她，只会因为对方眉眼好看多瞧两眼罢了。
这是掌握二、三百人衣食甚至生死的林凰堡堡主？
“要这么着，她和牛家九郎倒是登对！”正在王婆子胡思乱想之际，忽感有些异样。她抬头看去，正撞上林娘子深邃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震。
“王婆婆不用惊讶，小妇人不过平常村妇，还痴傻多年，这才恢复没多久。”林雨竹冲王婆子一笑说道。
“啊！不是，林——林娘子生得富态、俊俏，倒像是那大宅门的当家夫人。老婆子一时看得呆了，林娘子莫怪，哈哈……”
王婆子闻言有些慌乱，赶紧客套着。
这可真吓人，难道自己心里想什么，这林娘子都能看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