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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在陈洪泉手中冰冷而沉重。封印完成后的无灯村安静得只剩下风声，那些曾经紧闭的门窗依然敞开着，仿佛在等待什么。周雯站在他身旁，腹部的金色咒文已经褪成淡白色的疤痕，在晨光下几乎透明。
"还没有结束。"陈洪泉的右眼突然刺痛，金色卍字微微收缩，"铜镜里的东西......在动。"
镜面映出两人的倒影，但陈洪泉的影子右眼处却是一片漆黑，没有卍字，也没有光。更诡异的是，当他侧头时，镜中的影子仍然保持原角度凝视着他，嘴角缓缓上扬。
周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的眼睛！"
陈洪泉摸向自己的右眼，触到的却是镜面般光滑的晶体。指尖传来的寒意让他意识到——卍字封印正在与他的眼球融合。
省立医院的检查结果令人毛骨悚然。
"角膜组织完全晶体化了。"眼科主任举着裂隙灯，声音发颤，"瞳孔结构变成了某种......符文。"显示屏上，陈洪泉的右眼在显微放大下呈现出精密的金色纹路，如同古老的电路板。
周雯站在窗边，紫外线灯扫过自己的腹部。原本消失的黑丝在紫光下隐约浮现，组成一个正在旋转的曼荼罗："它们没被消灭，只是转化了形态。"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护士推着药车进来，口罩上方露出一双全黑的眼睛："该换药了。"她的声音带着古怪的回响，推车上摆着的不是药品，而是一盏酥油灯。
陈洪泉的右眼骤然剧痛。在晶体化的视野中，护士的形体扭曲成黑丝编织的傀儡，每条丝线都延伸向窗外——那里悬停着一只三眼乌鸦，它的第三只眼正对着病房窗口。
铜镜从床头柜上自动立起，镜面映出护士真实的形态：一具被黑丝操控的皮囊，胸腔内跳动着由咒文组成的黑色心脏。
周雯抢先一步掀翻药车。酥油灯砸在地上，火焰"轰"地窜上天花板。护士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皮肤如蜡般融化，露出里面纠缠的黑丝网络。
"走！"陈洪泉抓起铜镜。镜面突然变得滚烫，映出一条通往医院地下的光路——停尸房的方向。
负二层的走廊比记忆中更冷。应急灯管滋滋作响，投下晃动的绿色光斑。陈洪泉的晶体右眼看到墙壁里嵌着无数黑丝，像蛛网般向停尸房汇聚。
"它在重建通道。"周雯指着自己腹部，紫光下曼荼罗旋转加速，"通过我们身上的印记。"
停尸房的铁门大敞着。中央停尸台上摆着七盏酥油灯，组成北斗七星形状。每盏灯芯都浸泡在黑色液体里，燃烧着幽绿火焰。更骇人的是灯光映照出的影子——七个无头人影正跪在墙角，做着诡异的跪拜动作。
铜镜突然从陈洪泉手中飞出，悬停在停尸台上方。镜面朝下投射出光幕，照出隐藏的真相：每盏灯下方都连着一根黑丝，穿透地板通向地底深处。
"这是......"
"引魂灯。"周雯的声音带着颤抖，"它在召唤被铜镜封印的东西。"
陈洪泉的右眼突然自动对焦，视线穿透地板，看到地底百米处有个巨大的空洞。三十具尸体悬浮在洞中，他们的手臂相互纠缠，正托举着那面曾在冰洞见过的青铜巨镜。镜面已经出现裂纹，黑色液体正从裂缝渗出。
墙角的一个无头影子突然动了。它"走"到停尸台前，从阴影中"摘"下自己的头颅——是林护士那张被剥下的脸皮！脸皮飘到铜镜前，嘴唇开合：
"钥匙......"
所有应急灯同时爆裂。黑暗中，七盏引魂灯的绿焰暴涨，在天花板上投射出三只巨大的眼睛。陈洪泉的晶体右眼与之对视的瞬间，剧痛如电流般贯穿全身。
他跪倒在地，右眼的卍字疯狂旋转。视线所及之处，现实与幻象重叠：停尸房变成了无灯村的祠堂，七盏灯成了跪拜的村民，而铜镜悬浮的位置，正是古井的井口！
"陈洪泉！"周雯的呼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用血！你的血能重写封印！"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陈洪泉将鲜血抹在铜镜上，血珠却悬浮在镜面前，组成藏文"昆仑"。镜面突然变得透明，映出地底空洞的景象——青铜巨镜的裂缝处伸出无数黑丝，正顺着引魂灯的光路爬向医院。
"不......"陈洪泉挣扎着站起，"它在利用我们做锚点！"
周雯突然扯开病号服，腹部的曼荼罗爆发出刺目金光。她将紫外线灯按在自己肚子上，皮肤下的金色咒文如活物般蠕动，顺着光线流入灯管。
"你干什么？"
"逆转通道！"周雯的面容在金光中模糊，"格桑喇嘛的封印......在我体内！"
紫外线灯炸裂，无数金色符文如萤火虫般飞向铜镜。镜面顿时变成金色漩涡，将七盏引魂灯的绿焰全部吸入。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那些爬行到半途的黑丝纷纷断裂，化为灰烬。
林护士的脸皮发出凄厉尖叫，在金光中燃烧殆尽。停尸台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竖井，七盏引魂灯坠入黑暗，最后的绿焰照亮了井壁——上面密密麻麻挂满了不同年代的尸体，全部面向中央的青铜巨镜跪拜。
铜镜"咣当"落地，镜面恢复了正常。陈洪泉爬过去捡起时，发现背面多了行小字："以身为牢，以魂为钥，昆仑长明"。
天台上，晨光驱散了最后一缕黑暗。
周雯躺在急救担架上，腹部的皮肤布满金色裂纹，像是一件打碎后重新拼接的瓷器。医护人员看不到的是，那些裂纹正组成新的卍字封印，与她体内的黑丝达成微妙平衡。
陈洪泉的右眼恢复了部分视力。晶体化的角膜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光彩，瞳孔中的卍字变得内敛，但当他凝视远方时，仍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医院楼顶那只三眼乌鸦，以及它投在地面上的、没有头的影子。
"我们成了新的容器。"周雯虚弱地说。她指向铜镜，镜面映出两人的影像：陈洪泉的右眼深处蜷缩着三眼黑影，而她腹部的皮肤下，金色咒文正与黑丝相互缠绕。
陈洪泉摩挲着铜镜背面的刻字。在"昆仑长明"下方，还有一行几乎不可辨认的小字："当双镜重合时，牢门将再度开启"。
远处，桑耶寺的方向传来晨钟声。钟声里夹杂着某种规律的震动，像是巨大的青铜镜在地底深处共鸣。陈洪泉的右眼突然流泪，滴落的不是泪水，而是融化的金液，在地面上形成微小的卍字图案。
周雯握住他的手："它们在等待下一个通灵者。"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医院的玻璃幕墙上。无数反光中，隐约可见三十个模糊的人影向两人颔首致意，随后如晨雾般消散。只有那只三眼乌鸦依然伫立，它的第三只眼倒映着铜镜中的世界——那里有座永远笼罩在暮色中的无灯村，村口的古井边，一盏酥油灯静静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