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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上是六个火柴人手拉手围成一个圈,中间躺着一个穿病号服的小人,头顶有金色光环。每个火柴人身上都写着名字:爸爸、妈妈、小满、奶奶、王爷爷、蓝爷爷。
"我们所有人保护你!"小满认真地说,踮起脚在许明远脸上亲了一下,"魔法亲亲,加倍厉害!"
许明远突然找回了力量。他稳稳地签下名字,将画折好放进病号服口袋,紧贴心脏。"谢谢宝贝,爸爸现在无敌了。"
医护人员推着蓝志远先行离开,许明远看着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男人的背影,胸口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在蓝志远即将拐弯时,许明远突然喊道:"爸!"
走廊上所有人都愣住了。蓝志远猛地回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许明远的声音在颤抖,但清晰可闻:"注意安全...爸。"
蓝志远的嘴唇抖动了几下,最终只是深深点头,被推入了手术室。
接下来的等待漫长如年。苏晴、母亲和小满坐在手术等候区,时钟的秒针似乎走得格外缓慢。母亲不停地数着佛珠,嘴唇无声地蠕动;小满趴在椅子上画画,时不时问"爸爸好了吗";苏晴则像个困兽般来回踱步,每隔五分钟就看一次手表。
老王买来咖啡,递给苏晴一杯。"蓝总的身体素质很好,手术会顺利的。"
苏晴接过咖啡却没喝,只是盯着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肾脏移植最危险的不是手术本身,是术后的排斥反应和感染。"她机械地说,像是在背诵医学教科书,"即使亲属间移植,一年内出现严重排斥的概率也有15%..."
"苏晴。"老王轻声打断她,"现在你不是医生,只是妻子。允许自己害怕吧。"
苏晴的肩膀垮了下来,咖啡杯在她手中颤抖。"我做不到...如果他...我该怎么办?"
老王揽住她的肩膀,像父亲安慰女儿一样。"他会没事的。那小子倔得像头牛,不会轻易认输。"
小满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苏晴面前举起新画的画:"妈妈看!爸爸在飞!"
画上是许明远的形象,背后有一对巨大的翅膀,飞翔在彩虹之上。苏晴接过画,泪水模糊了视线。"画得真好,宝贝。"她将女儿紧紧抱住,仿佛这是唯一的锚点。
六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张医生走出来,手术帽和口罩上沾着汗水和零星血迹。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连行动不便的母亲也挣扎着要起身。
"手术很成功。"张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疲惫的微笑,"肾脏植入后立刻开始工作,排尿量非常理想。"
苏晴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被老王一把扶住。"蓝...蓝志远呢?"她颤抖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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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室观察,情况稳定。"张医生转向母亲,"许太太,您该回病房休息了。您儿子至少还要两小时才会醒来。"
母亲固执地摇头:"等...明远。"
又过了三小时,当许明远被推出手术室转入ICU时,全家人都挤在走廊上。他脸色苍白如纸,但呼吸平稳,胸口微微起伏。小满想冲上去,被护士拦住。
"爸爸在睡觉,"苏晴轻声解释,"等他醒了,我们再去看他。"
"他的新肾肾乖吗?"小满天真地问。
苏晴微笑点头:"非常乖,已经在好好工作了。"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ICU的窗帘时,许明远睁开了眼睛。全身的疼痛立刻袭来,但奇怪的是,一种久违的轻松感从体内深处升起——那种透析后再也感受不到的、健康人才有的轻盈。
他微微转头,看到苏晴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小满的最新画作。窗外,晨光给一切都镀上了金色边缘,包括苏晴疲惫却平静的睡脸。
许明远轻轻动了动手指,触碰到苏晴的手。她立刻惊醒,眼中先是惊恐,然后是难以置信的喜悦。
"明远!你...感觉怎么样?"她按下呼叫铃,同时检查各种监测数据。
"像是被卡车碾过..."许明远声音嘶哑,"但是...好的那种?"
苏晴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小心地抱住丈夫,避开伤口。"你成功了,肾脏工作得比预期还好。肌酐值已经降到2.0了。"
许明远突然想起什么,"蓝...他怎么样?"
"恢复得很好,比你早醒两小时。"苏晴擦掉眼泪,"他问的第一句话也是关于你的。"
许明远闭上眼睛,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中膨胀。四十年的缺席,一场手术能弥补多少?他不知道。但此刻,他体内流淌的血液正经过那个人的肾脏过滤,这种联系比任何血缘证明都更直接。
"小满呢?"
"在家,我妈带着。"苏晴帮他调整枕头,"她画了至少二十张'爸爸的新肾肾',说要贴满你的病房。"
许明远轻笑,随即因疼痛皱眉。"妈呢?"
"老王劝她回去休息了。她坚持守到凌晨三点,直到医生保证你没事。"苏晴犹豫了一下,"她...很担心蓝志远,但不敢表现出来。"
许明远理解这种复杂的情绪。对母亲而言,蓝志远既是青春的爱恋,也是被迫分离的伤痛,现在又成了救儿子性命的人。这种纠葛恐怕连当事人都理不清。
护士进来检查各项指标,苏晴退到一旁,专业地询问着肌酐、尿量和电解质水平。许明远看着她——这个既是顶尖肾病专家又是他妻子的女人——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爱意和感激。
"苏晴,"当护士离开后,他轻声呼唤,"过来一下。"
苏晴靠近床边,许明远费力地抬起手,抚摸她的脸颊。"谢谢你没有放弃我。即使在我最混蛋的时候。"
苏晴抓住他的手,亲吻掌心。"傻瓜,我签的是终身合约,记得吗?"
他们相视而笑,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明亮,照在许明远床头的全家福上——那是小满昨晚坚持要放在那里的画,六个笑脸手拉手,守护着中间的病床。
许明远的手不自觉地移到腹部,那里有一个新的伤口,也有一颗正在工作的、来自他生父的肾脏。这个事实还需要时间去完全接受,但此刻,他只想享受这重获新生的感觉。
"我想见小满,"他说,"还有...蓝志远。等他能走动了。"
苏晴点头,眼中闪烁着理解和某种释然。"他会很高兴的。昨天你叫他'爸'的时候,他哭得像孩子一样。"
许明远望向窗外,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四十年的空白无法在一夜间填补,但或许,就像这新肾脏慢慢融入他的身体一样,那份缺失的父子情也能逐渐生长。
"帮我个忙,"他突然说,"回家把我爸——许建国的军功章拿来。我想放在病房里。"
苏晴明白这个举动的意义。她亲吻许明远的额头,"他永远是你父亲,这一点不会改变。"
许明远点头,闭上眼睛。监护仪的"滴滴"声变得规律而舒缓,像是生命的节拍器重新开始摆动。在朦胧中,他仿佛看到两个父亲站在床边——一个穿着旧军装,一个穿着病号服——相视而笑,然后一起向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