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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惊疑时刻——
“呃!”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自身旁传来。
云辰霍然转头!
只见海兰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她一手死死捂住心口,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全靠另一只手扶住冰冷的船舷才勉强站稳。那双总是平静如幽潭的眼眸,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灭顶的绝望。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从怀中贴身的内袋里,掏出一物。那是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符,形制古朴,上面镂刻着繁复的家族徽记,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狰狞的裂痕!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玉符表面,两道刺目的、粘稠得如同刚刚流淌出来的鲜血凝聚成的字迹,正从裂痕深处缓缓浮现、凝固——
**父危!**
那两个字,猩红欲滴,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和不祥的诅咒意味,死死地烙印在破碎的玉符之上,也狠狠烙印在云辰的视网膜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界碑嗡鸣的余震还在大地深处隐隐回荡,灵舟的符文光芒兀自剧烈波动,校场上人群的惊呼尚未平息,海兰指尖传来的、玉符碎裂的冰冷触感却如此清晰,如同握着一块万载玄冰,寒气直透骨髓。
她捂住心口的手无力地垂下,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后踉跄。云辰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她的手臂。入手处一片冰凉僵硬,仿佛那温热的生命力正随着玉符的碎裂而急速流逝。
“父亲……”海兰失神的双眼死死盯着掌中那布满裂痕、血字刺目的玉符,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断的游丝,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般的腥气,“北溟海……北溟海深处……”
北溟海!这三个字像三支淬毒的冰箭,狠狠扎进云辰的心脏!海兰的父亲,海氏家主,那位坐镇北境、执掌浩瀚海域、修为深不可测的巨擘,竟在北溟海深处遇险?连求救的玉符都只能传递出如此仓皇绝望的两个字?那片传说中连星光都能冻结的禁忌死海,究竟发生了什么?
界碑的嗡鸣,玉符的血字,北溟海的凶名……数重不祥的预兆叠加在一起,瞬间将启程的悲壮染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绝望血色。
“海兰!”云辰低喝一声,五指用力,一股温和却坚定的灵力顺着臂膀渡入海兰体内,强行稳住她濒临崩溃的心神,“凝神!玉符未碎尽,尚存一线生机!”
海兰猛地一个激灵,涣散的目光艰难地重新聚焦。她死死咬住下唇,一丝鲜红在苍白的唇瓣上洇开。她不再看那玉符,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其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将那冰冷的绝望揉碎在掌纹里。她抬起头,看向云辰,那双曾如幽潭般平静的眼眸深处,此刻只剩下被冰封的火焰——那是焚尽一切的仇恨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走!”一个字,从她齿缝里迸出,冰冷刺骨,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无需更多言语。副将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骇得脸色发青,此刻见云辰点头,立刻嘶声咆哮:“全速!起航!目标正北!”
轰隆!
悬浮的灵舟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船体上所有湛蓝符文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如同燃烧的星辰!庞大的船身猛地一震,排开沉重的空气,在尖锐的呼啸声中,化作一道撕裂寒夜长空的巨大蓝芒,朝着正北方向,狂暴地冲去!速度之快,在下方校场众人眼中只留下一道灼目的光轨残影,以及被灵舟尾流狠狠掀起的、如同白色怒龙般咆哮翻滚的雪尘气浪。
冰冷的钢铁甲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狂暴的罡风如同亿万把冰刀,疯狂地切割着护体的灵光,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云辰身形如磐石般钉在船首,墨色的大氅在身后被风拉得笔直,猎猎狂舞,如同绝望中展开的黑色战旗。
眼前,是扑面而来的、真正意义上的北地极寒。视野尽头,天地间再无界限,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无边无际的灰白。那不是雪,是凝固的风暴,是冻结的死亡。浓重的铅云低垂,仿佛触手可及,翻滚搅动着,酝酿着毁天灭地的严寒。巨大的、棱角狰狞的冰晶被狂风卷着,如同密集的箭矢,狂暴地击打在灵舟护罩上,发出噼啪爆响,溅起一片片刺目的冰屑。
更远处,灰白色的混沌深处,隐隐传来沉闷如雷的轰鸣,那是冰川在死亡压力下崩裂的哀嚎,是永冻冰原深处万年不化的怨气在咆哮。空气被冻结了,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无数细小的冰针,刺痛着肺腑,连灵力运转都带着一种滞涩的寒意。
真正的极北绝域,露出了它吞噬一切的獠牙。
云辰的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刀名“惊蛰”,古朴的鲨皮刀鞘此刻已肉眼可见地凝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霜,刺骨的寒意透过刀鞘,沿着手臂经脉一路向上蔓延,试图冻结他的血液和意志。
他缓缓地、一寸寸地,将长刀从凝霜的鞘中抽出。
刀身狭长,带着一道凄冷的弧光,并非耀眼的银白,而是一种沉凝的玄铁之色,只在刃口处流动着一线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锋芒。刀出鞘的瞬间,刀身周围的空气发出一阵低微的呜咽,仿佛被无形的锋锐割裂、冻结。船首肆虐的罡风,在接近刀身三尺范围时,竟诡异地平息、凝固,形成一片绝对的死寂真空。
云辰的目光,穿透狂暴的冰晶风暴,穿透那无边无际的死亡灰白,投向更北、更深、更冷的混沌深处。界碑的嗡鸣还在灵魂深处隐隐回荡,玉符上那“父危”的血字如同烙印灼烧着神经,北溟海那吞噬一切的恐怖传说在脑海中翻腾……阿璃塞来的琉璃方盒在怀中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十颗保命丹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万民伞冰冷的金属伞骨紧贴脊背,五种截然不同的图腾气息在绝域的酷寒中依旧顽强地纠缠、抵抗。
所有的重托,所有的危机,所有的牵挂,所有的绝望……在这极致的冰寒与死亡的威胁前,非但没有将他压垮,反而在胸腔中点燃了一蓬焚尽万物的烈火!
“此去——”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甚至被狂暴的风声撕扯得有些模糊。但那两个字,却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在甲板上苦苦抵御严寒的将士心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踏碎一切恐惧的决绝。
他握刀的手臂,肌肉贲张,青筋如虬龙般在玄铁色的刀身上蜿蜒凸起。惊蛰刀锋上那线暗金的光芒,骤然炽亮!仿佛沉睡的凶兽睁开了冰冷的竖瞳。
“当碎尽劫波!”
话音落下的刹那,云辰手臂猛地向前挥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夺目的光效。只有一道极细、极薄、凝练到极致的暗金刀弧,无声无息地从惊蛰刀锋上脱离,向前方那堵墙般压来的灰白寒潮斩去。
嗤啦——!
一声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的撕裂声响起。
如同裂帛。
挡在灵舟正前方,那厚重、狂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死亡寒潮,竟被那道看似微弱的暗金刀弧,从中硬生生地、干净利落地一剖为二!
被斩开的寒潮左右翻卷、溃散,露出后面一片短暂而笔直的通道。通道尽头,是更加深邃、更加狂暴、仿佛能吞噬星光的终极黑暗——北溟海的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器,显露出来。
灵舟没有丝毫停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顺着那道被刀弧劈开的、正在急速弥合的缝隙,如同离弦之箭,一头扎进了那片象征绝对死寂与未知恐怖的黑暗之中!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