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
三位首辅静静地站在金銮殿正中，低头顺眼，不发一语。太子在三人前方，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愁。
贾权和罗成两位皇帝心腹太监站在皇帝下首，虽无言语，但也是静静观察殿中局势。
但此刻金銮殿的沉默，却被进来报告战况的小厮打破。
他跪伏在地，浑身颤抖，努力一直自己发抖的声音，开口禀告。
“陛下，御林军主将吕茂吕将军宁死不屈，自刎于京营反贼江舟面前，剩余八千余御林军接了吕将军的军令，撤回京城防守。”
小厮说完趴伏在地，不敢再多说一言。
这种坏消息，若是圣上大怒，他这汇报消息之人有时候也会触了皇帝的眉头被赐死。
故而他只能尽量客观描述两方对战实际情况，尽量减少此事对自己的影响。
众人闻言面色剧变。
太子更是面色惨白，抑制不住的惊慌之下，他双腿一软，差点一个踉跄摔倒，被身后的王甫上前扶住。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败得这么快？”
太子还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的预想之中，就算御林军没有取胜，按照御林军的整体军备实力，也应该和京营打上几个来回，就算最后京营胜了，也不应该是这般惨败溃逃的结果。
甚至，就连主将都被擒，自刎于敌军首将江舟面前。
一定……一定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了。
太子有些惧怕地抬头看向龙椅之上的皇帝，他嘴唇翕动，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为御林军辩解，为自己的错误决策开脱。
“父皇，这不可能……”
许是因为深夜的缘故，龙椅之上的皇帝的面孔，在宫灯的微微照映之下显得晦暗不明，他抬手狠狠往殿下一挥，手上的翡翠手捻狠狠砸在地上，翡翠珠子和用金砖铺就的地面相互碰撞，发出啪嗒的清脆响声。
“混账！”
皇帝开口怒斥，他的声音伴随着翡翠珠子在地面上滴答的弹击滚动之声，传入在场众人的耳中。
众人不敢发声，头埋得更低了。
“微臣惶恐。”
三位首辅开口说话，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同时三人也有帮太子解围，卖太子一个好的意思。毕竟皇帝的怒火，谁也不敢单独承受，此刻将皇帝的怒火稍稍转移，因为他们知道，皇帝不会对三人怎么样。他们怎么说也是大周的中坚智囊。
三人之中，晏殊和韩均倒是表现得比较从容。但王甫便是有些忧色。
无他，只因京营之事，太子的决策，几乎全都参考了自己的意见。虽然现在挡火的是太子，但若是深究起来，只怕自己也躲不过去。
王甫内心思绪万千，他隐晦地看向太子，但太子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惶恐？我看你们胆子大得很。京营之事，肯定早有端倪，为何酿成大祸，才把篓子捅到这里？！”
皇帝深呼吸，隐下滔天怒气。
作为帝皇，本应喜怒不显，若是被群臣猜忌到喜好，那对于朝廷的把控，会失去主动权。
不过此事实在令他大为恼火，他也知道，边事要紧，但再怎么样也要权衡利弊，做好平衡，不能顾此失彼，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太子此番，便是太想在监国之后表现自己，把筹码全压在匈奴边事之上，而没有平衡好内外，导致此事发生。
他被陈云在外的赫赫战功和声名远扬压制太久了，心里憋着一口气，虽然得了太子之位，但他没有一日不是活在陈云的阴影之下。
太子想要扬眉吐气，想做出点东西来。但是有时候操之过急，却会适得其反。这么简单的道理，太子怎么就不懂呢。
皇帝沉沉叹了口气，看向贾权，缓缓开口。
“传朕旨意，召集群臣，商讨对策。”
贾权躬身行礼。
“奴婢这就去办！”
贾权缓缓走出金銮殿，带上了跪伏在地的小厮，走出金銮殿。
…………
皇帝旨意一下，京城百臣家宅府上灯火亮起，若是城外之人来京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喜庆节日，京城通宵达旦，灯火通明。实际上却是内乱四起，彻夜未眠罢了。
收到旨意的群臣，马不停蹄地出发，赶往金銮殿。
看着和往常一样的进宫朝会之路，群臣内心却是波澜起伏。
在十万京营将士的铁蹄之下，京城会不会被踏平，大周会不会不复存在，这一切都要打个问号。
他们吩咐府上家丁护卫，守好家门。他们内心期盼着，一切乱象，待到天明，烟消云散。
短短的进宫参会之路，他们想了很多，但终究也是幻想。他们收好情绪，纷纷走入了紧急打开的宫门。
陈云当然也在此列，收到旨意的第一时间，他便坐上马车，前往皇宫。他掀开窗布，看着窗外暗流汹涌，内心不禁也是一声叹息。
以身入局，纵是自己提前在朝会上警告了朝廷又如何呢？这些事，不还是一一在上演吗？
这一切，又是大周衰败的开始，还是低谷之中的转折点？
这取决于，皇帝的选择。
陈云眼中精光暗闪。他放下窗布，下了马车，随着人流一起走进皇宫。
…………
京城之外，轰轰烈烈而去的御林军如今惨败而归，罗成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八千御林军，内心也是一声叹息。
罗成领了皇帝命令，前来城外接收御林军，安抚军心，再安排剩下的一万御林军加强京内京外的巡逻，防止有什么突发状况。
显然，御林军战败的消息是藏不住的。
不仅各个京中收到消息的权贵加强了府上的守备力量，那些闻讯的京城百姓家中也是灯火通明，有的在收拾东西，有的冲上街去打探消息。
更有甚至，在路上碰见进皇宫参会的群臣之后，直言大周要完蛋了。御林军打不过动乱的京营，世道要乱了。
恐慌在平民百姓中肆意传播。
此时。五城兵马司的工作强度也在增加。有些京中民众捕捉到这种风雨欲来的味道，率先动手，开始在京城中作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