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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北站的钟敲响八下时,许沉舟和苏清宁混在下车的人流中走出站台。许沉舟的左肩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大腿上的枪伤每走一步都像刀割。他压低帽檐,目光扫过站台上巡逻的宪兵——其中有几张欧洲面孔,正仔细检查每位旅客。
"法国领事馆的人。"许沉舟借着帮苏清宁整理围巾的机会低语,"看来莫里斯确实没死。"
苏清宁微微点头。她今天换了装扮,头发染成棕色盘起,戴一副圆框眼镜,活脱脱个女学生模样。围巾下藏着王副官给的两把袖珍手枪。
"杜公馆在霞飞路,现在去?"她假装亲昵地挽住许沉舟手臂,实则支撑着他摇晃的身体。
许沉舟摇头:"先找王副官了解情况。"
他们在北四川路的小旅馆与王副官碰头。小巡捕满脸烟灰,制服袖口烧焦了一块:"探长!杜公馆今早爆炸时我就在附近!"他掏出个布包,"从废墟里抢出这个..."
布包里是个烧焦的相框,玻璃裂成蛛网状。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杜月生和几个人站在某实验室门口,其中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手腕上的玉兰花纹身依稀可辨。
"我母亲..."许沉舟喉咙发紧,"她真的在那里?"
王副官点头:"爆炸前我看见有人被抬出来,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但刚送上救护车,就被几个黑衣人劫走了。"
"去向?"
"往杨树浦方向。"王副官舔舔干裂的嘴唇,"还有件事...佐藤一郎没死,今早有人看见他在法国领事馆出现。"
苏清宁和许沉舟交换了个眼神。南京那晚的照片果然是真的。
"杜公馆地下室呢?"许沉舟追问。
"全塌了。但消防队说爆炸前那里像个实验室..."王副官突然压低声音,"探长,工部局的朋友告诉我,今早全上海医院的AB型血都被神秘调走了。"
许沉舟脸色一变。AB型是他的血型,也是G-7血清携带者的特征之一。莫里斯显然在准备大规模采血。
"我们需要武器和帮手。"许沉舟展开王副官带来的地图,"杨树浦一带仓库码头众多,最适合藏人..."
苏清宁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你母亲是医生,对吗?"
"是的,留法医学博士。"
"那她最可能被关在什么地方?"苏清宁指向地图上一个红圈,"广慈医院杨树浦分院,那里有全上海最好的手术设备。"
许沉舟眼前一亮。如果莫里斯想利用母亲的专业知识,必然会选医疗条件好的地方。而且杨树浦分院靠近码头,方便紧急撤离。
"王副官,你去联系巡捕房的可靠弟兄,守住各个码头。"许沉舟标记了几个地点,"我和苏医生去医院侦查。"
黄昏时分,他们扮成探病的夫妇混入医院。苏清宁的白大褂和听诊器是从护士站"借"的,许沉舟则穿着不知从哪顺来的工部局制服。走廊上护士匆忙来去,没人多看他们一眼。
"东翼三楼被封锁了。"苏清宁侦查回来报告,"楼梯口有带枪的守卫,说是隔离病房。"
许沉舟摸出怀表——父亲留下的那张微缩地图显示,东翼三楼有个手术区,直通地下室。"从通风管道走。"
医院的通风管道狭窄逼仄,许沉舟拖着伤腿艰难爬行。汗水浸透绷带,血渗出来在管道内留下暗红痕迹。二十分钟后,他们从出风口俯瞰三楼走廊:四个持枪守卫守着一间手术室,门上贴着"危险!勿近!"的警示牌。
"怎么进去?"苏清宁耳语。
许沉舟指向天花板:"电路总闸应该在..."
话音未落,手术室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被推出来,双手铐在身前。即使十六年过去,即使只看侧影,许沉舟也瞬间认出那是母亲!她比记忆中消瘦许多,头发灰白,但挺直的背脊和走路姿态丝毫未变。
守卫推搡着她走向电梯。经过通风口下方时,陈瑜突然抬头,目光直刺许沉舟藏身之处。她的眼睛还是那么亮,像能看透一切。
"G-7..."她嘴唇微动,无声地说出一个词。然后迅速用戴着镣铐的手做了个手势——小时候母子间的暗号,意思是"危险,快走"。
守卫粗暴地拽她进电梯。许沉舟几乎要冲出去,被苏清宁死死按住。电梯门关闭的瞬间,陈瑜又做了个手势:"午夜,码头。"
"她认出你了..."苏清宁惊讶道。
许沉舟心脏狂跳。母亲不仅活着,还在如此短暂的对视中认出了长大成人的儿子。更惊人的是,她手腕内侧的玉兰烙印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和许沉舟血液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们原路返回,在医院后门的灌木丛中等到天黑。许沉舟像尊石像般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苏清宁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母亲是"裁骨匠"的科学家,那么他体内流淌的血液,他的存在本身,是否都是罪恶的产物?
"看。"苏清宁突然指向三楼窗户。灯光映出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被两个黑衣人押着走向某处。紧接着,整层楼的灯突然全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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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电?"许沉舟警觉地站起。
不,是信号!两人同时反应过来,冲向医院侧门。刚绕到东翼楼下,就听见玻璃碎裂声——一个身影从三楼窗口跃出,落在草坪上滚了几圈。
是陈瑜!她挣脱了束缚,但动作明显不协调,右腿似乎受了伤。许沉舟不顾一切冲过去,在守卫的哨声中扶起母亲。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陈瑜颤抖的手抚上许沉舟的脸:"沉舟...都长这么大了..."她的声音沙哑得不似人声,却让许沉舟瞬间回到童年。
追兵的脚步声逼近。苏清宁果断开枪打碎路灯,趁黑暗掩护他们翻墙逃离。穿过两条小巷后,陈瑜体力不支倒地。许沉舟这才发现她白大褂下全是伤痕,右腿有个新鲜的枪伤。
"必须处理伤口。"苏清宁撕开布料检查,"子弹还在里面。"
陈瑜摇头:"没时间了..."她抓住许沉舟的手,"听好,莫里斯要在午夜用'牡丹号'运走最后一批实验品。船上有个移动实验室,能大规模生产G-7血清的仿制品。"
"实验品?什么人?"许沉舟声音发紧。
"孩子...十二岁以下的孩子..."陈瑜眼中涌出泪水,"他们用我的研究...把孩子们当原料..."
许沉舟胃部一阵绞痛。他想起王副官说的,全上海医院的AB型血被调走的事。莫里斯不仅要他的血,还要用无辜孩子的血来批量生产生化武器!
"为什么现在才逃?"苏清宁一边包扎一边问。
陈瑜苦笑:"我偷偷破坏了实验室的核心设备。莫里斯发现后,决定今晚处决我,带原始样本撤离。"她看向许沉舟,"你的血是唯一成功的G-7样本,能抵抗七种致命毒素。莫里斯想用它制造无敌士兵..."
许沉舟如坠冰窟。原来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个活体武器库...
"不是这样的!"陈瑜仿佛看透他的想法,"G-7本意是救人!你父亲想创造抗毒血清拯救瘟疫受害者,是莫里斯扭曲了研究!"她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闸北那晚...我假装回归组织,就是为了保护你..."
远处传来警笛声。陈瑜挣扎着站起:"我们必须去码头。午夜'牡丹号'起航,船上除了孩子,还有佐藤一郎带来的日本陆军代表——他们打算把G-7用于细菌战。"
许沉舟背起母亲,三人抄小路往码头赶。路上陈瑜断断续续讲述了这十六年的经历:她被莫里斯软禁在各地实验室,被迫继续研究。直到三个月前被带回上海,发现莫里斯竟用活人做实验...
"佐藤一郎是谁?"苏清宁问。
"日本陆军情报处的叛徒。"陈瑜冷笑,"他祖父佐藤真一才是'玉兰计划'的真正发起人,莫里斯只是执行者。现在佐藤一郎想独吞研究成果..."
黄浦江的腥风扑面而来。码头上,"牡丹号"静静停泊,看上去与普通货轮无异。但许沉舟敏锐地注意到甲板上有持枪巡逻的人影,舷窗都遮得严严实实。
"船尾有排水管通底舱。"陈瑜指着某处,"我从那里逃出来过...底舱关着孩子们..."
许沉舟观察着地形:"我和母亲从排水管潜入,苏医生你在岸上策应。如果半小时内我们没出来..."
"我和你一起。"苏清宁斩钉截铁。
陈瑜突然握住她的手:"苏小姐,你父亲...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闸北那晚,他为救沉舟的父亲..."
"我知道。"苏清宁轻声说,"但我需要知道...他偷走的是什么?"
陈瑜从衣领里掏出个小玻璃瓶,里面是蓝色液体:"G-7的原始配方。他把它交给了法国反战组织,希望能阻止武器化..."她看向许沉舟,"你体内流淌的就是改良后的G-7,唯一的完美样本。"
许沉舟喉咙发紧。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莫里斯和佐藤如此执着于抓他——他是活体血清库!
行动比预想的顺利。排水管足够容纳一人通过,他们悄无声息地潜入底舱。昏暗的走廊尽头传来孩子压抑的哭声,两个守卫在门口打瞌睡。
许沉舟轻松解决守卫,打开舱门——里面挤着二十多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只有五六岁。他们手腕上都系着标签,注明血型和编号。看到陌生人,孩子们惊恐地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