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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朔风如刀。凉州西南，黑石岭。
韩牧野率领的三十名精锐，悄无声息地潜行在嶙峋陡峭的山岩间。远处，被重峦叠嶂包围的山坳深处，几点昏黄的光芒如同鬼火，在浓重的黑暗中顽强地闪烁，伴随着隐约传来的、沉闷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
“大人，前面就是‘离愁涧’，过了这道天然屏障，就是黑石岭。”一名玄机阁的探子指着前方一道深不见底、雾气弥漫的巨大裂谷低声回报。
“探路的兄弟说，只有一条铁索吊桥通到对面，桥头有暗哨和箭楼，防守极其严密。”
韩牧野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那道如同巨兽张口的裂谷，再望向对面山坳中那几点灯火。
空气中，除了刺骨的寒风，还弥漫着一股极其微弱、却让久经沙场的他瞬间警惕起来的味道——那是熔炉燃烧煤炭、铁水淬火、以及大量金属摩擦混合而成的、属于大型工坊的独特气息！
“戒备森严，却藏在这等绝地…冶炼工坊的味道…看来胡三所言非虚！”
韩牧野压低声音，眼中寒光闪烁，“硬闯吊桥，动静太大，必然打草惊蛇。赵峰那边突袭私兵据点，我们这边更要无声渗透，人赃并获！”
他迅速做出决断：“玄霄看你们的了！绕到裂谷侧翼，寻找隐秘路径，放下绳索！其余人，原地待命，准备接应！”
玄机阁的人不愧是专精刺探、机关、匿踪的高手。
不到半个时辰，一名身形瘦小的探子如同壁虎般滑了回来，低声道：“大人，找到了！裂谷东侧有一处陡峭石壁，岩石风化严重，有裂缝和藤蔓可借力！我们已放下三条飞虎爪绳索，直通谷底！谷底水流湍急，但有一线狭窄河滩可通行，对面山壁同样有攀爬点！”
“好！”韩牧野精神一振，“留下五人守住吊桥方向，监视哨卡动静！其余人，随我下谷！”
借助绳索和过人的身手，韩牧野一行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降落到冰冷刺骨的谷底河滩。
湍急的河水轰鸣着从脚下奔腾而过，水汽弥漫。抬头望去，对面陡峭的山壁在夜色中如同巨大的黑色屏风，几处人工开凿的简陋栈道和洞口隐约可见。
“攀上去！悄悄接近那几处有灯光和人声的洞口！”韩牧野果断下令。
又是一番艰难的攀爬。当韩牧野悄无声息地伏在一处巨大矿洞口外的阴影里时，眼前的景象，饶是见惯了战场惨烈和边塞风霜的他，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什么废弃矿洞？这分明是一座依山而建、深入山腹的巨型地下工坊！
洞口被粗大的原木和巨石加固过，形成一道坚固的门户。洞内空间极其广阔，灯火通明，无数盏悬挂在岩壁和木架上的油灯、火把将巨大的山腹空间照得亮如白昼！灼热的气浪混合着浓重的煤烟、铁锈和汗臭扑面而来！
靠近洞口区域，是如同蚁巢般密集的矿坑！无数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劳工，如同行尸走肉般，在监工皮鞭的驱赶下，用简陋的镐头、铁锹，麻木地挖掘着深褐色的矿石。
沉重的矿车在简易轨道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将满载的矿石运往深处。空气中弥漫着粉尘和绝望的气息。
而矿坑后方，则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冶炼景象！数十座巨大的土法熔炉如同蹲伏的巨兽，炉膛内烈火熊熊，映照着炉工们被高温烤得通红、汗水淋漓的脸庞。
滚烫的铁水从炉口流出，注入巨大的泥范中，冷却后形成粗糙的刀坯、枪头、箭簇！
再往里，是庞大的锻造区！上百名铁匠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结，在震耳欲聋的“叮叮当当”声中，挥舞着沉重的铁锤，将烧红的刀坯反复锻打、淬火、研磨！火星四溅，烟雾缭绕！
空气中充斥着金属被暴力塑形的声音和高温淬火时发出的“嗤嗤”声。
锻造区的尽头，则是成品的堆放地！一排排崭新的朴刀、长矛、箭矢、甚至还有成捆的皮甲和少量铁甲，如同收割后的庄稼，整齐地码放在一起，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数量之多，足以武装一支数千人的军队！
整个山腹工坊，就是一个高效运转的、巨大无比的杀人兵器生产流水线！劳工的哀嚎、监工的叱骂、风箱的鼓动、熔炉的轰鸣、铁锤的敲打…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属于地狱的喧嚣！
“可恨之及…” 饶是韩牧野心志如铁，此刻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这规模，这产量，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这些人，图谋何其深远！这黑石岭，俨然已成了深埋在大胤西北腹地的一颗巨大毒瘤！
“将军，我们的人已分散潜入外围矿坑，替换了几个落单的劳工。” 一名王府铁卫凑到韩牧野耳边低语，“但核心锻造区和仓库守卫极其森严，都是穿着统一黑色劲装、配有刀剑的士兵，训练有素，很难靠近。”
韩牧野眯起眼睛，目光扫过那些如同驱赶牛羊般挥舞皮鞭的监工，又看了看那些眼神麻木、步履蹒跚的劳工。一个计划迅速在他脑中成形。
“去拿一套最破的劳工衣服来。” 韩牧野沉声道，“另外，弄点煤灰和泥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