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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初雪比往年早了些，细密的雪花落在町屋的黑瓦上，晕开一片朦胧的白。王奕牵着周诗雨的手走进温泉旅馆时，木屐踩在玄关的榻榻米上，发出轻浅的“咯吱”声，檐角的风铃被风拂动，叮当作响。
“外面好冷，”周诗雨往王奕身边靠了靠，鼻尖冻得通红，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雪粒，“温泉应该很舒服吧？”
王奕替她掸去肩上的落雪，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时，周诗雨缩了缩脖子，眼底泛起笑意。“老板说顶楼的露天汤池最舒服，能看见对面的山。”她低头看着爱人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行李箱里还躺着那件周诗雨特意带来的米色浴衣，领口绣着细碎的山茶花纹。
这是她们蜜月的最后一站。从清迈的热带湿热到京都的凛冽冬意，时光好像被拉得很长，长到足够让王奕暂时忘记解剖刀的重量，只记得周诗雨在不同光影里的模样——在夜市灯火里笑出的梨涡，在古寺红墙下踮脚拍照时的背影，此刻穿着浴衣坐在汤池边，被蒸腾的热气笼罩的侧脸。
露天汤池被矮松和石灯笼环绕，雪片落在温热的水面上，瞬间融成细小的涟漪。王奕靠着岩石坐下，看着周诗雨把脚伸进水里，舒服得轻轻“唔”了一声。水汽模糊了视线，让爱人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浴衣的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纤细的锁骨，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过来点。”王奕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声音被热气蒸得有些发沉。
周诗雨挪过来，水花溅在两人交叠的膝盖上。她转头看向王奕，睫毛上沾着水汽，像蒙了层薄雾：“这里真好，安安静静的，只有雪落的声音。”
王奕没说话，只是伸手拂开她脸颊边的碎发。指腹擦过她温热的皮肤时，周诗雨的呼吸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有些闪躲，耳尖却悄悄红了。这些天的朝夕相处，让那些藏在日常里的爱意像汤池里的水温一样，慢慢升到发烫的程度。
王奕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抿起的唇上，那里还带着刚喝过的梅酒的清甜。她慢慢凑近，能闻到爱人发间的樱花香，混合着温泉特有的硫磺气息，形成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周诗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闭上眼睛，长睫毛轻轻颤抖着，像停在花瓣上的蝶。
距离越来越近，王奕甚至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的鼻尖。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从隔壁的女浴堂传来，刺破了雪夜的宁静。那声音里的恐惧像冰锥一样扎进耳膜，瞬间驱散了汤池边的旖旎氛围。
王奕的动作猛地顿住，职业本能让她瞬间绷紧了神经。她立刻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浴堂的木质隔断挡住了视线，但那声尖叫里的绝望清晰可辨。
“怎么了？”周诗雨猛地睁开眼，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惊慌，下意识地抓住了王奕的手臂。
王奕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动，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抚：“别怕，我去看看。”她站起身时，浴衣的下摆扫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多年的法医生涯让她明白，这样的尖叫往往意味着最坏的情况。
“可是……”周诗雨看着她，眼里闪过担忧，但很快又咬了咬唇，松开手，“你去吧，注意安全。我在这里等你。”她知道王奕的职责，哪怕是在蜜月里，那身隐形的“制服”也从未真正脱下。
王奕点点头，弯腰在她额头匆匆印下一个吻，转身快步走向隔壁的女浴堂。木质拉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时，一股混杂着血腥与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与她在解剖室里熟悉的味道惊人地相似。
浴堂中央的汤池边，一个穿着浴衣的女人倒在地上，脸色青紫，嘴角溢出白色的泡沫，显然已经没了呼吸。旁边站着两个吓傻了的女服务生，其中一个还在不住地发抖，正是刚才发出尖叫的人。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王奕的声音冷静得不像刚从蜜月里被拽出来，她快步走到尸体旁蹲下，目光扫过死者的状态，“不要碰任何东西，立刻报警。”
服务生哆哆嗦嗦地回答：“是……是蔡总……她是从中国来的游客，刚才还好好的……”
王奕没有再多问，手指轻轻碰了碰死者的颈动脉，确认已经死亡。她注意到死者手边的小桌上放着一杯没喝完的清酒，杯口还残留着口红印，空气中似乎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那是氰化物特有的气味。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很快，几名穿着制服的京都警视厅警官推门进来，为首的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看到王奕时愣了一下，用带着口音的中文问道：“请问您是？”
“我是中国上海来的法医，王奕。”她站起身，简单说明情况，“死者女性，初步判断是氰化物中毒，死亡时间不超过十分钟。现场我还没动过，你们可以开始勘查了。”
警官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敬了个礼：“多谢您，王法医。我们会接手处理，可能之后需要您协助做一些初步的证词。”
王奕点头应下，目光再次扫过现场，确保没有遗漏什么，才转身离开。回到露天汤池时，雪已经停了，周诗雨还坐在原地，膝盖上盖着毛巾，看到她回来，立刻站起身迎上来。
“怎么样了？”她的声音还有点发颤，却努力装作平静。
“出了点意外，有人中毒去世了。”王奕没有多说细节，只是脱下沾了些许寒气的浴衣，重新坐回汤池里，伸手把周诗雨拉进怀里，“吓到了吧？”
周诗雨摇摇头，又点点头，把脸埋在她颈窝处：“还好你没事。”她能感觉到王奕的身体还带着外面的凉意，却在慢慢被温泉的温度焐热，“那……我们是不是要提前结束行程了？”
王奕沉默了片刻。警视厅那边显然还需要她提供一些信息，虽然不需要她全程参与调查，但这场被打断的蜜月，终究是要画上一个仓促的句号了。她收紧手臂，抱着怀里的人，看着远处雪后的山影：“嗯，可能要早点回去了。”
周诗雨没有抱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伸手环住她的腰：“没关系，在哪里都一样。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汤池里的水依旧温热，雪花落在两人的发间，瞬间融化。王奕低头看着怀里的爱人，刚才没能完成的吻似乎还悬在空气里，但此刻她心里却格外清晰——无论是解剖台上的冰冷，还是温泉边的温暖，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她就能找到平衡的支点。
警视厅的警官还在隔壁忙碌，灯光透过纸门映出晃动的人影。王奕轻轻拍着周诗雨的背，在她耳边低语：“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们回家。我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周诗雨在她怀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好。”
雪又开始下了，这次是更大的雪片，落在石灯笼的顶上，积起薄薄一层白。王奕知道，蜜月的旅途或许提前结束了，但属于她们的“救赎”，从来都不是一场完美的远行，而是无论遇到多少意外与波折，都能握紧彼此的手，从喧嚣里找到归处的勇气。
就像此刻，浴堂里的喧嚣与汤池边的宁静只有一门之隔，而她怀里的温度，永远是最安稳的港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