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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的街道还浸在墨色的寂静里，只有路灯的光晕在地面投下一圈圈暖黄的涟漪。王奕开着车驶过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车载电台里放着不知名的轻音乐，旋律舒缓，却压不住她指尖的轻颤——那是连续三十多个小时高强度工作后，身体本能的疲惫，更是一种近乎雀跃的期待。
车在周诗雨的公寓楼下停稳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王奕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只是坐在驾驶座上，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灯光透过米色的窗帘，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柔和的光斑，像一双温柔的眼睛，在等她回家。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试图抚平眉宇间的疲惫。法医服还没来得及换，袖口沾着洗不掉的消毒水味，脖颈处甚至还残留着一丝湿地公园的芦苇气息。王奕皱了皱眉，从后座翻出一件干净的外套披上，遮住那些属于案件的痕迹，才推开车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发出昏黄的光。走到周诗雨家门口时，她能隐约听见屋里传来的声音——是抽油烟机运作的轻响，夹杂着水流撞击锅碗的叮咚声，像一首细碎而温暖的歌谣。
王奕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抬手敲门，指节刚碰到门板，门就“咔哒”一声开了。
周诗雨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沾着点面粉的白。她显然是刚从厨房跑出来的，围裙上还印着可爱的小熊图案，手里还捏着一把锅铲，看到王奕时，眼里的睡意瞬间被笑意取代：“回来了？”
“嗯。”王奕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落在她沾着面粉的鼻尖上，忍不住伸手替她拂去，指尖的触感温软，“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就想做点东西。”周诗雨侧身让她进来，顺手接过她肩上的外套，闻到上面的消毒水味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是把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快去洗手，马上就好。”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是番茄炖牛腩的醇厚混着蒜蓉西兰花的清爽，还有刚烤好的面包香，层层叠叠地包裹过来，瞬间驱散了王奕身上的寒气和疲惫。
厨房的料理台上摆得满满当当。砂锅在灶上咕嘟作响，汤汁翻滚着，冒出细密的泡泡；烤盘里的吐司抹着黄油和蜂蜜，边缘烤得金黄酥脆；旁边的盘子里，西兰花被切得大小均匀，颜色鲜绿，显然是精心处理过的。
王奕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周诗雨忙碌的身影。她正低头搅拌砂锅里的牛腩，侧脸的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睫毛长长的，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连带着那些琐碎的动作——擦灶台的指尖、握锅铲的力度、低头闻香气时微微扬起的下巴，都像是被放慢了镜头，温柔得让人移不开眼。
“在看什么？”周诗雨感觉到她的目光，回过头笑问，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
“看你。”王奕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闻到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着食物的香气，让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累不累？”
“不累。”周诗雨的声音闷闷的，从她怀里挣了挣，“别闹，锅要糊了。”
王奕却抱得更紧了，鼻尖蹭着她的发丝：“案子结束了。”
“嗯，我知道。”周诗雨的手覆在她环在腰间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早上看新闻了，说凶手抓到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你……没受伤吧？”
“没有。”王奕摇摇头，想起那个被缝起嘴角的头颅，胃里一阵翻腾，却很快被怀里的温暖压了下去，“就是有点累。”
“那更要多吃点。”周诗雨转过身，踮起脚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像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去坐着等，马上就好。”
王奕乖乖地松开手，看着她转身关火、盛菜、摆盘，动作熟练又自然。她忽然觉得，那些解剖台上的冰冷、审讯室里的残酷、案发现场的血腥，似乎都被这一室的烟火气温柔地包裹、融化，变成了此刻盘子里蒸腾的热气，变成了周诗雨眼里的笑意，变成了一种实实在在的“活着”的感觉。
餐桌被布置得很精致。白色的餐布上摆着两个青花瓷碗，里面盛着冒着热气的番茄牛腩，汤汁浓稠，牛腩炖得软烂；旁边是一盘蒜蓉西兰花，翠绿的颜色格外诱人；烤吐司被切成了小块，摆成花的形状，旁边还放着一小碟草莓酱。
周诗雨把最后一碗米饭放在王奕面前，解下围裙坐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可能……不太合你胃口。”
王奕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牛腩送进嘴里。番茄的酸甜和牛肉的醇厚在舌尖炸开，温度刚刚好，熨帖地滑进胃里，带来一阵暖意。她抬起头，看见周诗雨正紧张地看着她，像个等待评分的学生。
“很好吃。”王奕的嘴角弯起一个真切的弧度，这是她从案发现场回来后，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比警局食堂好吃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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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诗雨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亮的星星：“真的？”
“真的。”王奕又吃了一大口，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她想就这样，每天都能吃到她做的饭，每天都能看到她这样的笑容，把那些黑暗和血腥，都隔绝在这扇门之外。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吃饭。窗外的天渐渐亮透了，街上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邻居开门的声音、远处早点摊的叫卖声，一切都充满了生机。王奕吃得很认真，周诗雨时不时给她夹菜，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只是托着下巴看着她，眼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吃到一半，王奕忽然放下筷子，看着周诗雨：“下周……有空吗？”
“嗯？”周诗雨愣了愣，“下周有个排练，不过可以请假。怎么了？”
“带你去个地方。”王奕的眼神很认真，“不是案发现场，也不是警局，是……我小时候常去的一个公园，那里有很多梧桐树，这个季节应该很好看。”
周诗雨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耳根，她低下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声音细若蚊蚋：“好啊。”
王奕看着她害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快吃吧，菜要凉了。”
阳光越升越高，透过窗户照在餐桌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餐盘里的饭菜渐渐见了底，空气里依旧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味，像融化的蜂蜜，一点点渗进心里。
王奕知道，那些关于罪恶和死亡的记忆不会轻易消失，它们会像刻在骨头上的印记，时时提醒她世界的残酷。但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吃着她做的饭，感受着这触手可及的温暖，她忽然明白，所谓的“救赎”，或许从来都不是彻底忘记黑暗，而是在经历过黑暗之后，依然能被这样的日常打动，依然能相信，总有光在等着自己——比如这顿冒着热气的早餐，比如眼前这个笑起来眼里有星星的人。
她拿起最后一块烤吐司，抹上草莓酱，递到周诗雨嘴边：“啊。”
周诗雨笑着张嘴咬住，甜味在舌尖散开，她看着王奕眼里的温柔，忽然觉得，这样的早晨，就算来得晚一点，也没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