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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红姨开车，载着周秉文与姜炎送去宝安国际机场，过了海关，托运好行李，一起到国际机场登机，头等舱乘客都有专门的候机休息厅，这趟航班从深圳起飞到伦敦转一次机，飞行时间十四个半小时，加上转机的时间，差不多一天。
“怎么今天看你蔫蔫的，昨晚没睡好么，车上睡了一路了。”周秉文走在她身侧，温柔地问道。
姜炎在车上的时候，靠他怀里睡了大半个钟头，到下车还一脸迷茫，活像是昨晚熬夜的样子，一直到过安检和海关，姜炎还是灵魂没有归位的样子，找证件翻了半天。
“嗯，最近一直在忙乘黄回购的事情，没工夫恶补功课，昨晚临时抱了下佛脚，想着反正今天也是在飞机上睡觉，熬会儿夜没关系。”姜炎说道。
“我那几个助理要是有你这么自觉，我就不用那么忙碌了。”周秉文说着，带她找了个相对僻静的位置，拿出手机后，问她：“喝点什么？”
“拿瓶矿泉水吧！”姜炎恹恹地说，眼皮半垂，仿佛随时要睡着。
“那你坐会儿，我去拿瓶水，买点东西。”周秉文起身，拿着手机，并没有走向服务台，而是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出贵宾厅，过了摸约十来分钟，他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顺便去服务台要了一瓶矿泉水矿泉水和一杯馥芮白。
姜炎趴在桌子上，脑袋垫着自己的包，已经基本上睡着了。周秉文从袋子里拿出个纸盒子，一条灰白色的宝格丽羊绒围巾，他抖开围巾盖在姜炎身上。
他则从袋子里拿出刚在附近中信书店买的一本书，坐在姜炎身旁看了起来，过去摸约一个小时，终于才传来召集登机的声音，周秉文轻轻挠了挠她的脖子，姜炎才从睡梦中醒来，用力甩甩脑袋，发现自己身上披了条围巾，仰头望着周秉文，问：“登机了？”
“走啦！”周秉文点点头。
大约，这里是公共场合，周秉文时刻注意着分寸，没有表现得太亲密，但与姜炎并肩走在一起，走向登机口的路，闲庭信步，不疾不徐。
两人的头等舱舱位并排连在一起，姜炎的位置在飞机舷窗旁，周秉文坐在她右手边，落座之后，周秉文对她说：“你继续睡吧，飞到伦敦要十三个小时。”
姜炎点点头，盖着围巾坐着，飞机还没飞到平流层之前是不能把座椅下放到半躺的姿势，可能坐着睡觉没那么舒服，姜炎的睡意有些消散，此时才注意到围巾上“BVLGARI”的花纹，但她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手搭在周秉文的手背上，对他笑了笑。
“怎么不睡了？”周秉文问。
“等飞稳了再睡。”姜炎回答。
“委屈一下，返程的时候我们坐阿联酋的航班，有床可睡，不过一人一间，就没法陪着你。”周秉文反手与她十指交叉相握，说。
“你这样，显得我好娇气。”姜炎笑笑。
此时，空姐过来检查安全扣和座椅，两人不太好意思地松开了手。
“乘黄的回购怎么了？搞得你那么辛苦。”周秉文等空姐走了以后，才问。
“原本，只是想借李教授跟愿见医疗那一点点的交集做文章，结果发现，那不是一点点的交集，李教授可能深度参与了愿见医疗的项目研发，我找到了证据，不过那些证据不一定能用于诉讼，拿来谈判是够的。所以，昨天给乘黄医疗发了回购通知。”姜炎理了理思绪，避重就轻地说。
其实，她拿不准老赵到底希望她去探周秉文什么口风。
“哦，老赵已经拿这个事情逼问过我，不过那时候他应该还没抓到什么把柄，以为我知道，刻意诈唬我！其实我根本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也在查。”周秉文有些无奈地回答，此时飞机起飞，腾空瞬间他晃动了一下，靠在座椅上，继续说了一句：“这事情，跟鹤笠集团可能有关系。”
姜炎想起周昙与周秉文在山顶上的对话，他俩都不约而同提到了一个人，蒋淑卓，也就是现在愿见医疗的CEO，可是她暂时还没有能力在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里面理出一个头绪。那么，如果鹤笠集团与之有关，多半是通过蒋总实现的。
“昨晚，我让我堂哥分析了两家公司的核心专利，我哥告诉我，愿见的冠心病筛查产品可以算是乘黄产品的升级版，虽然表面上看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技术路径，但是是存在迭代相关性。具体的技术分析我不是太清楚，我已经告诉赵律师，让他去操心了。”姜炎想了想，还是把昨晚的事情和盘托出。
周秉文扭头看着她，显然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说：“可能，当时徐律师担心的事情成了真。”
“什么事？”姜炎追问。
“孙总和李玉城两个人可能会合不来……”周秉文没有说得太细，毕竟姜炎还没见过孙嘉尚，对孙总为人尚没有概念。
“其实，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你听听看。”姜炎尝试着说。
“你说。”周秉文倒是对姜炎的想法有听的兴趣，以姜炎的聪明，她不会说出一些让人觉得蠢到不想听下去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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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人之间的默契，就是一道题的解题步骤一二三四五，大家只要共同说出第五步，不必费劲去回溯一二三四怎么回事。
“目前来说，要临澜资本要求公司回购，其实我觉得无论回购义务是否触发，哪怕不触发，临澜资本就是强行要退股，走公司减资程序回购也好，大股东回购也罢，钱烧到这个份上，乘黄大概率是回购不动的，不然徐律师在世的时候早就痛快完成了。”姜炎慢慢说着，她反复看了徐映松和周秉文两个人的所有关于乘黄医疗的文件，结合这几年法律顾问服务的报告，这家公司其实并没有太多营收，如果没有资金注入，即将面临现金流危机，更没有可能完成回购。
周秉文静静听着，关于这部分，算是他与老赵、杨总之间的共识。
“既然，李教授生了二心，愿见医疗发展蒸蒸日上，愿见医疗有鹤笠集团的雄厚资本加持，并且，鹤笠集团当时很想投乘黄医疗，可惜错失了。那么，可以让愿见医疗并购乘黄医疗，两家公司的产品线合并，乘黄的产品成本明显远低于愿见医疗，继续从社保集采延伸到下沉医疗市场，而愿见的产品走高端体检，业绩跑起来，或许对双方都是件好事。”姜炎说完，有些底气不足，看了眼周秉文。
周秉文微微颔首，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过了会儿才说：“想法是很好，实践起来很有难度，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我不太敢想，这意味着要先说服临澜的陆总和杨总，再就是孙总和李教授，还有蒋总以及背后鹤笠集团的老板，这么庞大漫长的谈判工作，以我的资历和能力，暂时没这个办法完成。然后，并购还需要做尽职调查，组织各方进行并购方案设计，最后跑完所有公司合并程序，我从来没有做过，我有心想学，可暂时还没有机会。”姜炎虽然有一些怯意，可是语气更多是想要去星辰大海见见世面的意图。
周秉文当然知道，这么一个项目，绝非姜炎这样一个在非诉业务连门都没有完全入的小律师能够扛鼎完成，但他觉得，她就像当年徐映松划开资本市场的利刃，本身就锋利无比寒光四射，欠缺了打磨。
如果磨好了，未必不是所向披靡的龙泉宝剑。
谁当年不是什么都不会的愣头青，现学现卖。
“我跟赵律师谈谈看，如果我陪你，你敢不敢试试？”周秉文盯着她，非常认真地问。
姜炎同样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瞳仁下，有着深不见底的爱意与支持，她几乎是义无反顾地点了点头，说：“我敢！”
“不要怕，凡事有我。”周秉文欣然地笑了。
整天买包买衣服花钱的漂亮女人，就跟街边摊上的衣服一样不值钱，在他眼里，只要花得起足够高的价钱，这样的女人跟明码标价没有区别，但是，能够成就他野心的女人就不一样了，那不是花钱可以拥有的，即便聘来的授薪律师，都不见得能如有感情关系的姜炎这样可以心甘情愿为他去赴汤蹈火。
“那我真是无比幸运。”姜炎抿嘴笑着说，这是比瑞士这个大项目，更令她梦寐以求的事情，终于她能够在一个大项目上堂堂正正有自己的名字。
迈向大律师的一步，踏踏实实又往前走了一步。
幸运这种事情啊，谁也说不清，很多人都觉得，徐映松当年与杨宴如的重逢，是他的幸运，可如今看来，那份幸运似乎又不是那么幸运。
就像坐飞机的人，都习惯了舷窗外的白云蓝天，就连飞机雷达都扫描不到透明不可见的晴空湍流藏在哪里，只有飞机失速时，才会知道这一趟旅行是幸运还是不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