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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清偿程序:‘归零’……暂缓。
依据:古老契约条款(残)激活。
债务人状态更改为:‘观察资产’。
抵押物:存在之痕(冻结收缴,暂不销毁)。
监管期:直至‘根源’确认或契约失效。
字迹凝固。
我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暂缓……观察资产……冻结……
我暂时不用死了?不用被“归零”了?
老者“看”了我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
有冰冷,有审视,还有仿佛看到本该被丢弃的物品突然展现出未知价值的探究。
然后,他连同老旧的柜台,以及厚重的账本,开始变得透明、虚化,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里。
宏伟而死寂的银行大厅,也紧随其后,从我脚下开始,寸寸瓦解,化作虚无的光点。
我低头,发现自己站在南方城市出租屋的门口。
手里,紧紧攥着那张黯淡的青铜卡片。
而面前,刚刚蜕变成旋转门的普通房门,也恢复了原状。
窗外,天亮了。雨停了。
阳光刺眼。
我踉跄着扑到电脑前,颤抖着手打开网页,登录云盘,打开社交账号……
那些关于我的数字印记,依旧是一片空白,或者显示错误。
但是它们没有继续消失。
我存在的痕迹,被“冻结”了。
我没有夺回任何东西,我只是暂时保住了这最后一点残渣。
我瘫坐在椅子上,阳光照在我布满皱纹和斑点的脸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
我继续在那家档案室上夜班,整理着别人的历史,自己却成了一页无法存档的活体卷宗。
同事们对我视而不见,这并非冷漠,而是他们的认知被无形地修改过。
在他们的记忆里,我大只是个“一直在这里,沉默寡言的老家伙”。
父母偶尔会接到我报平安的电话,他们的回应带着礼貌的疏远,就像在应付一个不太熟悉的远亲。
我的衰老停止了,时间在我身上,失去了流动的意义。
那张黯淡的青铜卡,我依旧留着。
它不再冰冷刺骨,反而带着一丝微弱的余温。我知道,这是连接那个地方的唯一信物,是“观察”的通道。
我不敢丢弃,也无力摧毁。
日子在诡异的平静中流逝。
在某个周末的傍晚,我习惯性地在旧货市场上闲逛,试图在蒙尘的故纸堆里,找到一丝关于“古老契约”或“时壤”的线索。
在一个专卖杂项旧物的摊位上,我的目光被一本没有封皮的残破线装书所吸引。
书页脆黄,边缘被虫蛀得厉害。我随手翻开,里面是用毛笔小楷誊写的工尺谱和一些凌乱的批注。
这是一本某个地方戏班的演出记录和账本。
起初我并未在意,就在翻到中间某一页时,目光扫过一行不起眼的批注:
“民国卅三年夏,东城外荒地夜戏,酬神。班主得金条二,然次日三学徒暴毙,面色枯槁如老翁十载。班主惊惧,散班,金条化黑土。疑触地府银行,借寿买命乎?”
东城外荒地!民国卅三年!1944年!
金条化黑土!借寿买命!
地府银行!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脏上!
不是“世界银行”,是“地府银行”!
我强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买下了这本残书。
摊主是个昏昏欲睡的老头,对我这个唯一的顾客毫不在意。
回到昏暗的出租屋,我扑到桌前,就着台灯,逐字逐句地研读那本残破的戏班记录。
记录断断续续,言辞隐晦,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拼凑起来,大概意思是:
1944年夏天,有个神秘的“金主”出重金,请他们戏班去城东那片荒地唱一场夜戏,点名要几出带有“契约”、“盟誓”意味的老戏。
演出当晚,荒地上除了戏班,并无观众,只有远处隐约似有楼影幢幢。演出结束后,班主确实收到了报酬——两根黄澄澄的金条。
可是第二天,戏班里三个最年轻的学徒,毫无征兆地暴毙,死状极其诡异,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数十年的生命力,变成了干瘪的老者。
班主吓坏了,认为是撞了邪,触怒了地下的什么东西,匆忙散班逃命。而那两根金条,在他逃跑途中,竟在他怀里化作了两块带着腥气的黑土!
记录的最后,是班主颤抖的笔迹:“非鬼神,乃规则……此地有异银行,司掌时寿,以契约为凭,强买强卖……吾等凡人,误闯其界,即成资粮……慎之!戒之!”
司掌时寿!强买强卖!误闯其界,即成资粮!
这就是对我遭遇的精准描述!
那个“金主”,是谁?是那长衫老者?还是别的什么存在?那场夜戏,是某种仪式?还是履行“契约”的一部分?
我感觉自己触摸到了冰山的一角。
就在这时,台灯的灯光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电压变得极不稳定。
窗外明明没有风,那本摊开在桌上的残破戏班记录,书页却开始自己哗啦啦地翻动!最后,停在了中间某一页。
那一页上,除了工尺谱,还画着一个简陋的、类似地形图的符号,旁边标注着几个小字:“凭此物,或可一见?”
而就在地形图符号的旁边,贴着一小片暗褐色的干枯东西。
这是一片早已干涸,凝固的血痂。
灯光“啪”地一声熄灭了。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干涸的血痂,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下,散发出了一丝暗红色的微光。
它像一只凝固的眼睛,在黑暗中,静静地与我对视。
凭此物,或可一见?
见谁?
那个班主?还是所谓的“地府银行”背后的东西?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了散发着不祥微光的血痂。
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青铜卡片更加阴寒暴戾的气息,顺着指尖猛地窜入我的身体!
气息中夹带着无尽的惊恐、绝望和不甘!
这是戏班班主临死前最后的情绪烙印!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
不再是昏暗的出租屋。
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迷蒙的灰雾之中,能见度极低。
脚下是潮湿冰冷的泥地,四周影影绰绰,仿佛有无数的影子在晃动。
耳边传来算盘珠拨动和古老计算机运行的“嘀嗒”声,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