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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中凯带着团队来了,第二天一早,杨澜生就带他去见了蒋迪,由蒋迪亲自陪同前去考察,当天傍晚就回到了县城,并马上召开总结会。陶中凯给杨澜生微信,约他在会后一个人见面。
有点热的晚风突然加大了,卷着些许沙尘掠过县政府的青砖院墙时,杨澜生正站在门廊下等陶中凯。回想着近来陶中凯联系时的语气,其中的熟稔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杨澜生当然明白,一定是合作社的方案引起了他和公司高层的重视,而且应该已经有了对策。
“澜生兄,让你久等了。”陶中凯的声音从台阶下传来,他脱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白衬衫的领口敞开两颗扣子,少了些商务谈判时的锐利,多了点江湖气。“找个安静地方?”
“前面有家茶馆,老手艺,茶不错。”杨澜生引着他往巷口走,路灯在两人身后投下细长的影子,像两条试图缠绕又始终保持距离的藤蔓。老腔调茶馆是县里为数不多的几家老茶馆,不过是要拆迁,刚从老城搬过来的,提前他们就买下了这家老宅子,简单地一装饰,还挺有特色,所以杨澜生也来过几次。
茶馆的木门带着铜环,推开时“吱呀”作响。老板认得杨澜生,笑着引他们上二楼雅间,临窗的位置能看见巷子里的老槐树。“碧螺春?”杨澜生问。
“还是老样子,喝不惯那些花里胡哨的。”陶中凯坐下时,手指在茶桌上轻轻敲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杨澜生在去年的投资洽谈会上见过。
茶过三巡,杨澜生先开了口:“中凯,我先说说县里合作社的事。县里打算让中药种植研究院牵头,联合农户成立合作社,统一育苗、种植、加工和销售。”他抬眼看向对方,“这事是我提议的,希望你能……”
“给你们当后盾?”陶中凯打断他,端起茶杯的手顿在半空,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藏着点玩味,“澜生兄,你这是给我们这些投资商头上戴紧箍咒啊。”
杨澜生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早料到会是这个反应,陶中凯的投资公司以“高效扩张”闻名,去年拿下邻县的苹果基地,三个月就建起标准化车间,把散户的果园挤得没了活路。“合作社不是为了针对谁,是想让农户有保障。”他尽量让语气平和,“你也看到了,东山的农户种药半辈子,还是没摆脱‘看天吃饭、看商压价’的日子。”
“我懂你的意思。”陶中凯放下茶杯,茶渍在白瓷杯底洇出浅黄的圈,“但商人逐利,天经地义。公司首期投八个亿建基地,不是来做慈善的。”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的熟稔淡了,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冷硬,“实话说,我和公司都不会给合作社投一分钱。我们计划在县里注册全资子公司,同样吸纳农民以土地入股,只不过——”
他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无形的线:“我们要控股,要统一管理,要利润最大化。这个时候,你发起成立合作社,怕是得跟我们打擂台了。”
雅间里的空气忽然静了,只有窗外的风卷着槐树叶沙沙作响。杨澜生看着陶中凯,这个上次还在酒桌上拍着胸脯说“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的男人,此刻眼里的精明像淬了光的刀,把“友谊”和“利益”分得清清楚楚。
“我明白了。”杨澜生忽然笑了,端起茶杯跟他碰了碰,“各凭本事,也好。”
陶中凯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也笑了:“这才是我认识的澜生兄。不过话说回来,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他往杨澜生的杯里添了些热水,“你个人有任何事,哪怕是半夜打电话让我帮你去揙谁,兄弟我也二话不说,两肋插刀。”
这话听得杨澜生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去年冬天自己急性阑尾炎住院,陶中凯正好在县里考察,拎着水果篮守在病房外,说“等你好了,咱哥俩喝二锅头”。那时的热络不像假的,可此刻的界限分明,也绝非作伪。或许成年人的友谊,本就像这杯碧螺春,清香里总带着点挥之不去的苦涩。
“还有件事,得麻烦澜生兄。”陶中凯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又热络起来,“蒋书记说,下个月基地启动仪式,罗市长会来。到时候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就说我想请教些农业政策的事。”
杨澜生端茶杯的手顿了顿。启动仪式的消息,蒋迪从没跟他提过。考察中蒋迪全程陪同,两人肯定也交流了许多问题,现在想来,恐怕聊的就是这事,毕竟投资是已经定了的,他们只是在博弈将来能够带来的利益。
“蒋书记没跟我说过。”他如实回答,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蒋迪为什么不告诉他?是觉得没必要,还是觉得他不该掺和?
“蒋书记可能是忙忘了。”陶中凯笑得像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跟蒋书记熟,帮我递句话就行。放心,不为别的,就是想跟市领导混个脸熟,以后办事方便。”
从茶馆出来时,夜风更凉了。陶中凯拍了拍杨澜生的肩膀:“回去吧,明天我让助理把我们公司的土地入股方案送一份给你,就算……互相参考?”
杨澜生让他将自己送到了医院门口,因为他要去骑的电瓶车,看着他上车,黑色轿车的尾灯在前面的路口拐了个弯,立即就消失了。他站在原地,摸出手机想给蒋迪打个电话,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又慢慢收了回来。
蒋迪不告诉他,自然有她的道理。这位女书记看似温和,实则比谁都懂得权衡——陶中凯的投资能带动县里的GDP,合作社能稳住农户的心,两者并行,或许是她眼里的“最优解”。而她没说出口的,大概是相信他能接得住陶中凯的擂台。
“打就打。”杨澜生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子轻声说,嘴角扬起点不服输的韧劲。陶中凯有资本、有团队、有成熟的商业模式,可他有什么?他有管芳的细致、丘春晓的威望、韦昆的资源,更有农户们那句“杨医生,我们信你”。这些扎根在土地里的信任,不是八个亿能买来的。
他忽然想起刚学医时,师父跟他说的话:“医者和患者,就像种田人和土地,你对它真,它就给你回报。”现在做合作社,何尝不是一个道理?陶中凯的模式是“圈地种钱”,他想做的是“带地生金”,出发点不同,路自然也不同。
转身进了医院,杨澜生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了他一声,一看见蒋迪的车正停在门诊楼前的车位上。他过去坐在副驾驶上,脸上带着惯常的平静:“跟陶中凯聊完了?”
“嗯。”他将车座向后靠了点,“他说要成立子公司,跟合作社竞争。”
“意料之中。”蒋迪的语气没什么波澜,“他上午就跟我提了,说要‘市场化运作,效率优先’。”她顿了顿,侧头看他,“你觉得有压力?”
“压力肯定有,但动力更足。”杨澜生笑了,“他有他的资本优势,我有我的本地根基,正好让农户看看,哪种模式更实在。”
蒋迪眼里闪过一丝赞许:“启动仪式的事,没提前告诉你,是怕你分心。罗市长来,主要是考察乡村振兴项目,合作社和陶中凯的基地都会看。”她递给他一份文件,“这是农户意向登记表,已经有200多户签字了,有几家比较固执,也可能有多种原因,这同天再做做工作。”
杨澜生接过文件,指尖触到那些歪歪扭扭的签名和红手印,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这些名字背后,是张大叔的丹参田、李婶的连翘地、老周家传的种植手艺……这才是他最硬的底气。
“陶中凯想认识罗市长,你怎么看?”他抬头问。
“公事公办。”蒋迪发动车子,“他是投资商,市长见见也正常。但合作社的成绩,得靠咱们自己做出来,不是靠谁引荐。”她的车缓缓驶离时,丢下一句,“明天下午两点,开合作社筹备会,别迟到。”
杨澜生站在原地,看着文件上的红手印,忽然明白蒋迪的用意。她不是不告诉他,是在给他留足空间,让他自己想明白“对手”的真正含义——对手不是敌人,是让你不敢松懈的镜子,是逼你跑得更快的鞭子。
就像陶中凯,他是商人,追求利润无可厚非;自己是医生,守护农户的利益是本分。两人从不是非黑即白的对立,只是站在不同的立场,做着各自认为对的事。至于那些酒桌上的称兄道弟,或许也不全是假的,只是在利益的边界前,友谊注定要退到其次。
回到家时,彭悦还在等他。“跟陶总聊得怎么样?”她给他端来温好的牛奶,肚子里的宝宝轻轻踢了一下,像在打招呼。
“挺好。”杨澜生喝了口牛奶,暖意从胃里漫到心里,“以后可能会忙点,要跟他的公司比着干。”
“比就比,你做的是正事,怕啥。”彭悦坐在他身边,指尖划过他的手背,“妈今天打电话,说村里的三叔公也想加入合作社,问能不能带带他那几亩生地。”
“当然能。”杨澜生握住她的手,“只要真心想种好药,咱们都欢迎。”
夜深时,杨澜生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他想起陶中凯说的“两肋插刀”,或许并非虚言——如果有一天自己真遇了难,这个商人或许真会出手相助。但在合作社这件事上,两人注定是擂台上的对手,得凭本事说话。
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友谊是真的,竞争也是真的;默契是真的,界限也是真的。重要的是守住自己的初心,把对手当成参照物,而不是绊脚石。
他摸出手机,给丘春晓发了条消息:“明天筹备会,通知管强和老周叔早点到,咱们把章程再顺一遍。”
很快收到回复:“放心吧哥,我已经把材料整理好了,我明天上午就到医院,到时我们见面再说吧。”
杨澜生笑了,关掉手机时,心里一片清明。陶中凯的擂台摆得好,正好让他看看,平原县的土地里长出来的,到底是资本的数字,还是农户的希望。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韦昆寄来的丹参种子,饱满的颗粒在夜里泛着微光,像无数双期待的眼睛。杨澜生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他要做的,就是带着这些期待,在属于自己的擂台上,踏踏实实地走下去。
至于对手和友谊的边界,或许本就不需要分得太清。只要守住“为农户谋利”的初心,无论谁来竞争,都是好事——至少,农户们有了选择的权利,而这,恰恰是他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