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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鼓如雷碾碎清晨的寂静,梁平还未来得及看清敌阵的旗帜,己方战士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扬起漫天黄尘的敌群。鹿角老者的骨杖敲响最后的冲锋号,燧石矛头在烈日下折射出细碎的寒光,却在青铜戈矛的森然冷芒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列阵!保持距离!"梁平挥舞着虎齿项链嘶声力竭地呼喊,可他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如潮的喊杀声中。灰发战士高举着石斧率先撞上敌阵,青铜剑刃划过他的脖颈时,喷洒的鲜血在空中划出刺目的弧线。老妪们将淬毒的骨针射向敌军,却被对方厚重的皮甲弹落,转眼就被骑兵的马蹄踏成肉泥。
梁平的燧石矛挑飞第三个持青铜短刃的敌人时,才惊觉战场已陷入彻底的混乱。己方战士们如困兽般各自为战,而敌军却组成紧密的方阵,盾牌与长矛交织成移动的钢铁城墙。他看见妻子抱着孩子躲在岩缝间瑟瑟发抖,琥珀色的眼睛映着冲天火光,突然发了疯似的冲向那道寒光闪烁的人墙。
"回来!"梁平的嘶吼带着哭腔,燧石矛在青铜盾牌上撞出火星。当他徒手夺下敌人的青铜戈时,余光瞥见族人们正停止战斗,转而对着他高举武器放声高呼。鹿角老者跪在血泊中,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狂热:"战神!是战神降世!"呼喊声如滚雷般炸开,震得梁平耳膜生疼,可敌军的方阵却在此时缓缓逼近,将他与族人分割成破碎的孤岛。
汗水混着血水模糊了视线,梁平握着染血的青铜戈,终于明白这些将生死视为荣耀的族人,早已将战斗刻进了灵魂。他仰头发出一声长啸,声音里满是绝望与决绝,然后转身冲向那道森然的钢铁洪流——既然无法改变他们赴死的决心,那就让他用血肉之躯,为这个野蛮而倔强的部落,劈开一条生路。
梁平的燧石矛在青铜兵器丛中折断时,温热的鲜血正顺着他额头的伤口流进眼睛。他踉跄着避开刺向胸口的戈矛,余光瞥见灰发战士被青铜剑钉在岩壁上,那双曾满是挑衅的眼睛,此刻却空洞地望向天际。战场的嘶喊渐渐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己方战士濒死的呜咽,像寒风中折断的芦苇。
就在这时,敌方阵中传来低沉的号角。梁平眯起眼,透过硝烟看见高头大马上的首领,那人头戴镶嵌黑曜石的青铜面具,手中战斧的刃口还滴着族人的血。"擒贼先擒王!"这声叫嚣裹挟着金属碰撞的嗡鸣,如重锤般砸进梁平混沌的意识。
他将半截矛柄狠狠刺入身旁敌军的肩胛,借着对方的惨叫声掩盖行踪,像匹受伤的孤狼般贴着地面疾行。青铜盾牌的阴影在他头顶交错,刺鼻的血腥味中,他精准避开敌人的视线,直到距离首领只剩三步之遥。
首领察觉异动的瞬间,梁平已腾空跃起。对方的战斧堪堪举起,他却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扭转身躯,用从敌人手中夺来的青铜匕首,狠狠刺进首领喉间最柔软的部位。温热的血泉喷涌而出,溅在那张狰狞的青铜面具上,顺着雕刻的兽瞳蜿蜒而下。
梁平拽着首领的头发,将仍在抽搐的躯体高高举起。战场上突然陷入死寂,唯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血色残阳下。敌方士兵们手中的青铜兵器纷纷坠地,那些曾不可一世的钢铁洪流,此刻如被抽走脊骨的巨蟒,在恐惧中节节败退。而梁平望着脚下横七竖八的族人尸体,手中那颗首级的鲜血正不断滴落,在焦土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夕阳将梁平染成血色,他握着还在滴血的青铜匕首,指向溃逃的敌阵,试图比划着解释那些金属武器的构造。可他的声音被族人的欢呼声撕成碎片——鹿角老者颤巍巍地将虎齿项链重新挂在他颈间,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狂热;灰发战士的遗孀突然扑过来,用带血的手抚过他溅满硝烟的脸颊,仿佛在触碰神明的面容。
"战神!战神!"族人们的呐喊震得崖壁簌簌落石。几个年轻战士不由分说地将他高高抛起,梁平在失重的瞬间看见下方无数仰起的面孔,那些眼神里的敬畏与狂热,比战场上的青铜兵器更让他心悸。他在空中徒劳地挥舞手臂,想要讲述敌人的战术、武器的弱点,可每一次坠落又被新的欢呼托起,像被抛入汹涌的人潮漩涡。
少女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在人群外泣不成声,她琥珀色的眼眸映着丈夫被簇拥的身影,却始终触不到那双曾为她采摘矢车菊的手。梁平最后一次跌落时,后脑勺重重磕在战士的肩头,眼前炸开一片金星。他望着头顶旋转的天空,突然想起初到部落时,那些因巫术与偏见引发的争执——如今,他们又将他推上了另一个神坛。
当族人终于将疲惫不堪的他放下,梁平踉跄着扶住岩壁。他的燧石矛早已折断,而手中的青铜匕首却被鹿角老者郑重接过,当作圣物般高举过头顶。夜风卷着血腥味拂过他汗湿的额头,梁平望着欢呼雀跃的族人,只能无奈地摇头——在这片崇尚力量的土地上,真相永远追不上神话的脚步。
梁平浑身浴血却步伐坚定,猛地扯开簇拥的人群。沾着硝烟的兽皮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回望那些仍沉浸在狂热中的族人,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让开!"这声怒喝惊得众人如潮水般退散,方才被奉为战神的威严此刻化作实质的压迫感,连鹿角老者都下意识握紧了骨杖。
他冲进简陋的石屋时,少女正颤抖着抱紧孩子,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梁平蹲下身,粗糙的手掌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恐惧:"别怕,我给你炖补身子的汤。"话音未落,十几个捧着野果、兽肉的少女又围拢过来,眼中跳动着炽热而懵懂的渴望,仿佛只要靠近这个"战神",就能获得神明的垂怜。
梁平突然暴怒,抓起一旁的石碗狠狠砸向岩壁。碎裂的陶片飞溅,吓得少女们齐声尖叫着后退。"我不是种马!"他的怒吼震得石屋簌簌落土,脖颈青筋暴起,"以后谁再逼我...就等着尝尝这把青铜匕首的滋味!"他猛地抽出腰间带血的兵器,刃口折射的寒光映得众人面无血色。
短暂的死寂后,少女们终于战战兢兢地放下手中食物,如同受惊的小鹿般四散奔逃。梁平这才长舒一口气,将陶罐架上石灶。他小心翼翼地将洗净的野菇、鲜嫩的兽肉与晒干的草药一同放入锅中,火焰舔舐着陶罐底部,蒸腾的热气渐渐模糊了他满是疲惫的脸。少女倚在他背上,听着他低声呢喃:"等汤好了,你多喝些,把力气养回来..."而在石屋之外,关于"战神发怒"的传说,正随着暮色在部落里疯长。
梁平蹲在篝火旁,用青铜匕首削着木箭,锋利的刃口轻易削开坚硬的桦木,木屑簌簌落在他沾满血污的兽皮靴上。他望着不远处战士们用燧石打磨箭头——笨拙的手法让石屑四处飞溅,有人被划伤手掌,鲜血滴在粗糙的箭杆上。这原始的制作方式与敌军精良的青铜武器形成刺眼对比,像根刺扎在他心头。
"这样的箭,射不穿对方的皮甲。"梁平突然开口,声音惊飞了栖在岩壁的夜枭。鹿角老者拄着骨杖凑近,浑浊的眼睛盯着他手中寒光凛冽的匕首,"这铁疙瘩...当真比燧石厉害百倍?"老族长的疑问让围拢的族人们发出不安的骚动,他们抚摸着腰间的燧石刀,仿佛那是扞卫尊严的最后防线。
梁平沉默着起身,从石洞里拖出捆扎好的木盾——用多层牛皮与硬木压制而成,边缘还裹着缴获的青铜薄片。他将盾递给最健壮的战士,"用你的石斧全力劈砍。"当燧石与木盾碰撞出火星,盾牌却只留下浅浅的白痕时,人群中爆发出倒抽冷气的声响。
"排兵布阵、打磨兵器、锻造金属..."梁平掰着手指,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这些不是巫术,是能让我们活下去的法子。"他望向鹿角老者,目光坚定如铁,"但要学这些,你们得像听话的崽子,忘掉那些愚蠢的荣耀。"
老族长的骨杖重重敲击地面,震得众人纷纷低头。梁平知道,这场说服才刚刚开始——在这个把传统奉为神明的部落,改变就像徒手凿穿岩壁,既要磨破手掌,更要赌上全部的威望与耐心。而他别无选择,唯有将文明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