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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妍揉了揉太阳穴。她本以为背下全部动作就能顺利排练，现在看来，光是让大家站对位置就已经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二次尝试时，情况并没有好转。
当音乐进行到间奏部分，按照编排应该是一个简单的交换位置。刘老师示范得很清楚：前三拍向左横移，后三拍向前交叉换位。
但实际呈现出来的效果像是八只无头苍蝇在体育馆里乱窜。
"你往那边走！"
"不对，是我这边！"
"哎哟！"
诗妍眼睁睁看着林小雨和王嘉怡撞在一起，两个人的手臂纠缠成了一个人体蝴蝶结。李敏琪则完全走反了方向，直接冲出了队伍标记范围。
最令人绝望的是轮转部分。
理论上，八个位置应该像钟表的指针一样顺滑转动。但实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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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们转成了三角形？"刘老师看着完全变形的队形，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诗妍站在这个"三角形"的一个顶点上，左边是空荡荡的体育馆地板，右边是挤作一团的三个同学。她突然很想笑，又觉得这时候笑出来太不厚道，只好咬住嘴唇憋着。
林小雨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王嘉怡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李敏琪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嚷嚷着要休息。
"我们...要不要先练熟自己的部分？"诗妍试探性地提议。
刘老师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这群东倒西歪的六年级女生，终于点了点头："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后每个人都要把前两分钟的动作记熟，明天我们继续。"
当八个女生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体育馆时，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诗妍回头看了一眼——地板上乱七八糟的脚印和粉笔记号交织在一起，像一幅抽象画，记录着这个混乱又难忘的下午。
诗妍推开体育馆侧门时，晨雾还未散尽。
她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的——昨晚睡前，她偷偷把闹钟调早了四十分钟，轻手轻脚地溜出宿舍，连晨读的老师都还没到校。可当铁门发出"吱呀"一声响时，她愣住了。
体育馆中央，七个身影正在熹微的晨光中舞动。
林小雨对着落地镜一遍遍练习转身动作，马尾辫随着节奏甩出圆润的弧线；王嘉怡把手机支在篮球架上，正跟着视频纠正手势；李敏琪和张婷背对背数着拍子，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叠成蝴蝶形状。
"诗妍？"林小雨第一个发现了她，眼睛瞪得圆圆的，"你也来啦？"
诗妍的背包滑到肘弯，里面露出卷边的舞蹈笔记和缠得乱七八糟的耳机线。她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时候，偷偷笨拙地努力着。
"我...我带了能量棒。"她最终只说出了这句话，从包里掏出一大把巧克力棒，"要补充体力。"
七个女生呼啦一下围过来，像一群发现蜜源的小蜜蜂。包装纸撕开的声音此起彼伏，甜腻的巧克力味混着晨露的清新在空气中弥漫。
"你们看！"王嘉怡突然指着窗外惊呼。
雾霭散去的操场上，刘老师正小跑着穿过草坪，怀里抱着一个纸箱。她今天没穿惯常的西装套裙，而是换上了运动服，发梢还沾着晨跑的汗水。
八个人同时屏住呼吸蹲下，像受惊的麻雀一样缩在窗台下。直到刘老师的脚步声消失在办公楼方向，林小雨才噗嗤笑出声："我们干嘛躲着老师啊？"
"因为..."李敏琪舔掉指尖的巧克力碎，"这是我们的秘密练习啊。"
阳光突然穿透云层，八张汗津津的脸同时亮了起来。
当她们回到练习区域时，张婷第一个发现了异样。
"地上有东西！"她蹲下来摸了摸木地板。
八个荧光绿的圆点不知何时被贴在了原本的粉笔记号上，在昏暗的晨光中幽幽发亮。每个圆点旁边还用细胶带标记着数字编号，像星空图中的星座连线。
"这..."王嘉怡用脚尖碰了碰标记，"昨天绝对没有。"
诗妍突然想起昨晚路过教务处时，透过百叶窗看到杨老师伏案工作的剪影。她胸口涌起一阵暖意，但什么也没说。
林小雨已经蹦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管它呢！现在绝对不会站错啦！"
没有音乐，八个人却默契地排好了队形。诗妍站在1号位，能清晰看到每个人的侧脸——林小雨抿着嘴在默数节拍，王嘉怡的睫毛在晨光中像小扇子般扑闪，李敏琪甚至提前摆好了起手式。
"从间奏部分开始？"诗妍轻声问。
七个点头像波浪一样传递开来。
当想象中的旋律在脑海中响起时，八双手臂同时扬起。这次没有碰撞，没有踩脚，只有衣袖划破空气的轻响。交叉换位时，诗妍闻到王嘉怡发梢的草莓洗发水味道，感受到林小雨擦肩而过带起的微风。
她们像突然被施了魔法的木偶，终于找到了控制自己的丝线。
完美只持续了三分十七秒。
当尝试加入旋转动作时，李敏琪的左脚绊到了右脚，"咚"地一声摔在地板上。连锁反应立刻发生——张婷为了避让她撞到了王嘉怡，林小雨慌忙去拉人却扯掉了诗妍的发绳。
八个人再次乱作一团，但这次的笑声比昨天响亮十倍。
"我的头发！"诗妍顶着突然散开的马尾惊呼。
"谁踩我脚了！"
"对不起是我！"
晨光越来越亮，将这场混乱镀上金边。诗妍坐在地板上喘气，看着七个同样狼狈却笑容明亮的女孩，突然明白了毕业舞的意义——不是要跳出多完美的动作，而是这些一起摔倒又互相搀扶的瞬间。
当早自习的铃声远远传来时，八个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书包。诗妍的舞蹈笔记掉在地上，被林小雨捡起来。
"哇！"她翻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惊呼，"你把每个人的动作都画下来了？"
泛黄的纸页上，八个小人以不同颜色标注，每个转身、抬手都被箭头和批注包围。在页脚不起眼的位置，还画着一颗小小的、发着光的星星。
八个脑袋凑在一起看笔记时，体育馆的门突然被推开。刘老师抱着那箱道具站在逆光里，嘴角藏着掩不住的笑意："抓到一群早恋的...哦，是早练的小天鹅啊。"
阳光终于铺满整个地板，将八个荧光标记照得闪闪发亮。
"报、报告！"林小雨撑着膝盖，汗水顺着刘海滴在走廊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全班同学的朗读声戛然而止。四十双眼睛齐刷刷转向门口——八个浑身湿透的女生像刚被暴雨淋过的小麻雀，运动服紧贴在身上，发梢滴着水，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吴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她们身上缓缓扫过："晨练？"
"我们......"诗妍刚要解释，身旁的王嘉怡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这个喷嚏像打开了某种开关，李敏琪的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张婷则死死抓着门框才没滑坐在地上。林小雨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发出小猫似的呜咽。
"先去医务室。"老师突然说，"然后带着校医的证明回来。"
转身时，诗妍听见教室里传来压低的议论：
"她们干嘛去了？"
"听说在偷偷练毕业舞......"
"哇，好拼......"
走廊的穿堂风吹过，八个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校医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
"体温三十八度二。"校医把体温计从林小雨嘴里抽出来，"你们是约好了一起发烧？"
八个人挤在三张病床上，像一堆被胡乱塞进洗衣机的布娃娃。诗妍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线里王嘉怡的侧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连雀斑都变得格外明显。
"张嘴。"校医往每个人舌下塞了颗薄荷糖，"低血糖加轻微中暑。你们到底......"
话没说完，医务室的门被推开。刘老师抱着八个保温杯走进来，杯口还冒着热气。
"红糖姜茶。"她简短地说，把杯子一一塞到她们手里，"喝光。"
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时，诗妍突然尝到一丝咸味——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混了进去。林小雨捧着杯子，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王嘉怡小口啜饮的样子像只谨慎的猫咪；李敏琪则被烫得直吐舌头。
"荧光标记......"诗妍鼓起勇气开口。
"杨老师凌晨五点来贴的。"刘老师用酒精棉擦着体温计，"她当年考舞蹈学院时......"
突然响起的上课铃打断了这句话。刘老师把一叠请假条拍在床头柜上："上午的课不用去了，睡醒再回教室。"
当门关上后，八个人在薄荷与姜茶的气味中慢慢蜷缩成一团。林小雨的脚搭在李敏琪腿上，张婷的脑袋靠着诗妍肩膀，王嘉怡的手指还无意识地比划着舞蹈动作。
窗外阳光把她们的球鞋晒得暖烘烘的。
下午第一节课，八个人踩着预备铃溜进后门。
全班正在传阅月考试卷，但当她们出现时，翻纸声突然静止了一秒。诗妍低着头快步走向座位，却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黏在自己背上——有好奇的，有羡慕的，还有几道说不清意味的注视。
她的椅子被人用粉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王冠。
"喂。"后桌的憬珩用笔帽戳她后背，"你们真去加练了？"
诗妍转头时，看见这个总爱在课上折纸飞机的男生眼里闪着少见的光亮。没等她回答，一张纸条从右侧传来，翊尧龙飞凤舞的字迹力透纸背：【牛逼啊姐妹团】
更远处，珺弛的视线与她在空中相撞，又迅速躲回课本后面。那个永远坐在角落的男生，此刻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