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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老泪纵横说，“你以为我想啊，是他不让，说我要告诉你他的行踪，他就走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布兰坊。”
伯父说，这些年，冬冬确实会偷偷摸摸回布兰坊给伯父送钱，住上两天，再偷偷摸摸离开。
伯父说，“东东，我知道你善良，还孝顺，但你对我越好我就越难受，你不欠我什么，相反是伯父欠你太多，你小时候，每次我跟你爸吵架，你都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我们，我心里就很难受，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对你造成了伤害，导致你和你爸的关系一直也不好。
东东，我不是要替我那个冬冬说话，你爸的死他确实有责任，他也一直在替他自己赎罪，包括你读大学、买房伯父给你的钱都是冬冬给的，伯父一把老骨头，哪里真拿的动斧子，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是冬冬死活不让我告诉你的。
这孩子脾气倔得很，认死理，他不让我说我也不敢说啊，但他跟你一样，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自己舍不得花一分钱，每次回来一次比一次瘦，就算瘦得都脱相了，也要从牙缝里抠出每一分钱来给你......”
伯父说得很动情，嘴唇像蚯蚓一样蠕动，我似乎还从他的指头缝里看见了泪光。
石溪是另一个县城下面的一个乡，和我所在县的云莱镇相邻，和桐梁镇相距较远。但石溪离伯母张艳霞的老家巴栏和“刀疤癞”的老家牛洼岭都不算远。
石溪和巴栏都是乡，牛洼岭是村。
也就是说，伯母张艳霞和“刀疤癞”真的可能是旧相识。
我没去过石溪，但我知道那地方很偏远，导航也没信号，一路上，我们边走边打听，我心里不停念着石溪、巴栏和牛洼岭三个地名。一水瓢扣仨的鸡巴蛋地方，会有什么关联呢。
夜风在山里游荡。猫头鹰又在凄哀地叫。
晚上10点多钟，我和伯父才赶到牛崮。我本来是打算在牛崮找家旅社住一晚，第二天再往石溪赶。
但伯父不想我花冤枉钱，非要在车里睡，伯父说睡在哪里都是过夜，车里照样过夜，我只好依了他。
我想请伯父去吃饭，牛崮还是太落后，萧瑟荒凉，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一家饭馆，无奈我只好找到一户还亮灯的人家，讨了几个凉嗖嗖的包子。
伯父啃着包子时，我问他，“你在鼻涕虫那订的菜怎么处理？”
伯父说，“不要了，让他自己卖掉。”
我又问，“你委托他订的半头猪呢？”
伯父说，“也取消了。”
我接着问，“唢呐班子呢？”
伯父说，“退了。”
我说，“等冬冬回去，我们给你补办，办得热热闹闹的。”
伯父说，我过不过生日都无所谓，不是我非要过，是冬冬说要给我过生日，他说钱他来出，要我悄悄摸摸办，生日那天他会赶回来。
我说，“为什么非要他办啊，我办就不行吗？”
伯父说，也不是非要他办，我就想见见他，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次回来，一次比一次瘦，虽说不是亲生的，但毕竟人现在在我手上，他父母都健在呢，我怎么着也得跟人家有交代啊......
伯父看了看车窗外，漆黑一片，风怪兽般吼叫，伯父吃完包子摇下玻璃窗往外吐了一口痰，一阵冷风嗖一下窜入我体内。
